洛凕对课业上手非常快。
非常、非常快。
大约是新入门弟子要花上数月乃至一年的课程,洛凕只不到三日便学了个透。上到实操御剑布阵,下到详记各类理论,就连令弟子闻风丧胆的背阵谱和御剑论,到他这也是信手拈来、过目不忘、倒背如流。
而他上山不出半月,便远远越过数级弟子,往门字辈的方向直直逼去。
在一众弟子口口相传之中,洛凕已经快被捧到和祖师比肩的高度。只道是天赋异禀仿佛莫归转世,资质聪颖有如帝初再临。若是让他去后山剑潭游上一趟,搞不好随便就能拔了那把在潭底插了三千年的镇山神剑,再顺手转俩剑花玩。
弟子们见了他虽然嘴上喊的都是宁霄师弟,但语气里那是十成十的尊敬万分羡慕不已。围围绕绕就差把人举起来抬着走,哄哄闹闹比听戴琼羽说今日放假还要兴奋。
都道是旷世奇才,千年难得一遇。
*
“好小子,他到底从哪来的?”
一黑鹰正蹲在课室窗外的矮树杈上,脖子前倾望向室内。
此时洛凕已经被授课的师伯点名上前,在课室正中那二丈宽的阵台上转悠有好一阵了。
他手中持一红线轴,随着动作放出线来,在地上绕出方圆有致、整齐划一而又极为繁复的阵形。看得周围数名同堂弟子皆是目瞪口呆,震惊无比。就连师伯的神色也相当震撼,脸颊上淌下几滴冷汗来。
不仅如此,洛凕似乎还远没有结束。尽管其中已经大大小小套了五个复杂圆阵,但他还在往上绕第六第七层,手中最开始有三寸宽的线轴现在几乎快要见底。
“……”一旁夕华一言不发。
“柏家阵法也是墨行枝教的,这我倒是不算太意外。”戴琼羽又看了一会,转头朝人瞥去,“你就说怎么解释别的吧,打个比方,就昨天。”
夕华皱眉,似是也陷入沉思之中。
*
一天前。
正是天气变凉的时候,更何况是居于中原最高峰的溯云巅。上面早就冷风阵阵,肆意掠过树木楼阁,发出鬼啸般的骇人动静。
不过这风倒也不全是因为天气。
只见十几个弟子哀声遍地、叫苦连天,一个个晃晃悠悠悬在离地数丈高的半空,两腿颤颤巍巍踩在剑上。
但哪怕已经累成这样,一群人却还是不敢有半分松懈。只因他们面前正悬停着一狰狞大鸟,双翼展开将近四丈宽,挥动之时发出阵阵破空声,卷起的劲风几乎要把人倒掀出去。
这是溯云巅的高级御剑课程。
通常而言、不出意外,本是由夕华的直系师兄夕荣授课。
“这就不行了?你们这帮兔崽子真是一届比一届拉胯!”
从巨鹰口中发出的声音比之平时更为低沉洪亮,虽隐有缥缈之意却震慑力十足。语气听上去兴致正好,难说到底是在监督,还是借着美其名曰找乐子。
只是今日稍有变动,半路飞来一只黑鹰,于是较之平常严苛上了许多,才弄得这般局面。
不远处正是夕荣,背着手笑眯眯的,头发衣袍随着狂风猎猎作响也巍然不动。
洛凕正在夕荣身侧,被风吹得头发乱飞睁不开眼。
也多少也是因他所至。毕竟他开始去上初级御剑的第一天,便能踩着弟子通用佩剑来去自如,仿佛散步。教御剑的师叔便紧急把他塞去上中级御剑,结果不出三日,同堂弟子就没人能追得上他。
于是戴琼羽‘偶然’路过听闻,一个看不下去便干脆把人抓了过来,往旁一插,让夕荣不用管他继续上课。
现在一帮弟子已经被霍霍了一个来回,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候。
“宁霄觉得如何?”夕荣侧首问道。
“……弟子不甚明白。”洛凕看了全程只悄悄流下几滴冷汗,心有余悸地把视线移向别处。
夕荣笑了笑,道:“你资质极佳,大可不必如此谦虚。要是看出些什么门道,只管明说就是。”
洛凕也不好再推脱,便开口道:“弟子以为——”
“宁霄!”
却听戴琼羽突然一喝,声音之大惊得洛凕脸色一木。还不等人多作反应,巨鹰那沙金的眼瞳已经转了过来,极其凶狠。
“预备——”
洛凕心头一慌。
这下糟了。
那十几名弟子纷纷露出大事不妙的神情,而夕荣无奈叹了一声。
与此同时,只见戴琼羽身侧化出数枚锋利飞羽,下一刻羽刃齐发。洛凕向一侧坠去勉强避过,在剑上倒转一周重新站定,旋即稳住身形调转剑尖,趁机同那黑鹰拉开距离。
抬手抹去脸颊擦出的一道血痕,洛凕心道不好,这鹰妖是真冲着要他命来的。
却不及他飞出多远,紧接一阵劲风从身后刮来,将他卷得往另一侧倒飞出去。而又是数枚羽刃自下方出现,逼得他赶忙御剑往上躲避,却未等他有所喘息,黑翼已然追至身旁,卷着烈风向他挥来。
洛凕立刻刹住剑身往后退开,已顾不得什么谦不谦虚,朝另一方向逃去,略显仓皇。
“还真是不得了。”
夕荣在下方看着一人一鹰闪转腾挪,不禁感慨。而周围一帮弟子已经纷纷坐在剑上看起了戏,有不少正挥舞着手加油打气。
“师弟加油!再多坚持一会!”
“别被戴殿主抓住了——”
“呜呼!刚刚那个转体两周半太酷啦!”
“加油!还有半刻钟就破门冽师兄的纪录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