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阿瑜跟着照顾完公公,又要照顾孩子,身体很快也垮了。
看着虚弱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舒汶心急如焚,四处托人打听,最终找来了生过孩子、刚刚守寡的刘婶。
刘婶为人实诚、经验丰富,来了之后,主动帮忙带孩子、操持家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舒家的田产进项有限,又接连治病人、办红白事,积蓄如流水般,早耗去了大半。再加上刘婶的薪水,又增一笔开支。
为了养家,舒汶办起了学堂,成为了舒先生。
二十九岁时,舒汶终于参加了他的第一次乡试。
距离第一次准备乡试,时隔已十五年。
然而名落孙山。
河头县的人们早忘了舒家有个神童的往事,只记得有个很会教书的舒先生。
但舒汶没有忘。
白天要教书,晚上要备课,他便熬夜、早起苦读。
白驹过隙,一晃又过去了六年,舒汶已经三十五岁了。
在这六年里,他从未有过一刻懈怠。无数个夜晚和早晨,他独坐于书桌前,伴着如豆的灯火,诵读着经史子集,学作了几百篇文章。
他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他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因此,他对这次考试十分重视。
自去年起,他的学堂就没有再收新的学生,只为能将全部精力聚焦于备考之上。
今年一开年,更是停了学堂的课,独自去省城请教名师,为八月份的乡试做准备。
舒先生一走,陈瑞安的工作一下子就艰巨起来。
其一是吃饭。
舒小姐挑食的毛病从小就有。一坐在饭桌前,她就挑挑拣拣,这个不想吃,那个不合口味,一顿饭下来,磨磨蹭蹭要耗费半个时辰,到最后,碗中往往还剩下不少饭菜。
孙阿瑜和刘婶都拿她没办法,只有陈瑞安和舒先生二人,在她跟前还算有些威严。只要他俩往旁边一坐,舒小姐就不敢太过放肆,至少能把饭吃完。
从前,陈瑞安只陪舒小姐吃早中两顿饭,已经颇磨人。如今舒先生一走,晚饭也要靠她来管。一天下来,光是操心舒小姐的吃饭问题,就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其二是功课。
舒先生,这一走便是半年,无法亲自教导舒小姐,他又担心女儿的学业荒废。
于是在离开之前,他便给舒小姐布置了极为详尽的学习任务,要她自学。
孙阿瑜和刘婶都不识字,监督并确保舒小姐按时赶上学习进度的艰巨任务,自然而然就全都落在了陈瑞安的肩头。
辅导过孩子写作业的都知道,比上一天班都累。
何况陈瑞安的学问比舒小姐差得远,又要监督她的赶上进度,又要提防她偷懒,要费许多心神。
陈瑞安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忙得不可开交。
天未大亮,她就要起床准备酱香饼要用的酱料。招呼客人、煎饼抹酱,更是一刻都不得闲。白天,她又得全身心地投入到照看舒小姐的工作中。到了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她也不能马上休息。她得仔细地算账,核算当天的收入和支出,还得静下心来思考小摊的经营策略。
陈瑞安的一天恨不得掰成八瓣儿用。
舒先生走了区区一个月,陈瑞安已觉心力交瘁,累得直不起腰来。
这日,舒小姐正默写一篇文章,陈瑞安则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提防她做什么小动作。
这是一篇南北朝时期的骈文,本就十分难背,生僻字又多。
舒小姐背得不熟,偷偷提前做了小抄,藏在袖子里。
只是陈瑞安的眼睛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她总没机会拿出来偷看。
陈瑞安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并不揭穿,只是催促道:“快写。”
舒小姐心生一计,假意尖叫道:“啊!姐姐,那里有虫!”
“哪里?”
陈瑞安虽然疑心这只“虫”是舒小姐凭空捏造出来的,但因舒小姐十分怕虫,她还是要亲自确认一下。
“在那里!”舒小姐指着桌子底下。
见陈瑞安弯下身子去找虫,舒小姐迅速掏出了自己的小抄,飞快地看了眼她正卡壳的句子。
然而,等她把这个句子都写下来了,才惊讶地发现陈瑞安居然还弯着身子在找虫。
“姐姐,找到了吗?”舒小姐有些心虚地问道。
桌子底下传来陈瑞安咬牙切齿的声音:“……没有。过来帮帮我,我的腰痛得直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