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鳞片振动，腾飞高空，好一尊顶天立地的神兽。

“殿下喜欢玄武吗？”温行含笑道。

无人说话，半晌司马珣双肩颤抖，笑出声道：“喜欢。先生这只玄武，威武不凡，我当然很喜欢。”

“那还请殿下先临摹三十遍。”温行点点头，“需要我再示范一遍吗？”

“不必。”司马珣垂下头，提笔先画乌龟，他论资质已够好，临摹不难，但温行要他一气呵成，落墨总会磕绊几分，一有轻重不对，温行立即要他重画，司马珣一晚上画了三十多遍乌龟，都没走到画蛇那步，直到天微亮，温行才宽松要求，勉强画出一只玄武。

“殿下落笔总是迟疑徘徊，难道一生一次的纹身图案，要背负犹疑与退路吗？”温行不客气道。

司马珣已然知晓这位新来的画师非易于拿捏之徒，他看着叠在一起的乌龟，道：“今日我会再练。”

“劳请先生去更衣。”祝霖道：“殿下也快去沐浴，一个时辰后是燕画师的课程，不可迟到。”

一整夜没睡熬司马珣。温行心情很好，去自己居住的偏殿沐浴更衣。成为殿下的私人辅导后待遇也上升了一个台阶，如果说来前宫人都是避着他走或假装看不见，那现在撞上不得不主动问好请安。

温行诸多留意，也没找到宫殿中类似刺青师一类的宫人，但宫廷刺青师在琅琊为巫师一脉，地位极高，那周泽尸体上的刺青是何人所为？以司马珣亲近的人来算，难道会是祝霖？她竟忍心下这样的手？

这些女官在王子公主获得真正的权力后大多一路高升，若足够幸运，她们是可以代替“生母”这一地位成为举足轻重的人。孩子太多了，亲手抚养的人寥寥无几，穆慈是个例外，司马炎出生便是明确的被看重的孩子，为那返祖的血脉。

琅琊在寻找神兽的血脉，温行甚至算不上惊讶，如今妖王是一只九尾狐，琅琊若掌握任何一尊神兽，都足以踩在妖族头上几百年。

那司马卓会超过琅琊历史上任何一位王者……温行神色微动，但他又觉得无聊起来，不知道琅琊的桃花几时开。

不知道楚知寒嫌不嫌无聊，下次与晏晏见面，还是多买几个玩具……

拂涧岚内，燕峥的课堂，几十位王室候选人正襟危坐，司马炎在睡觉。

他一直在睡觉，一笔都不肯画，一滴墨都不肯蘸，别人恨不得把燕峥的画拓下来，人头也不抬。温行站在司马珣身边看得叹为观止，他也很想睡觉。

就在温行睁着眼睛打盹的时候，门外传来数十人的脚步声，课上众人都为之分神，谁出行要带这么多人？

华盖高举，侍女捧花，香气盈风而来，宝珠总管开路，他的腰几乎弯到地上，被簇拥在中间的女子髻发高梳，脖颈间五彩璎珞，插四凤冠，雍容不足形容，似神女下凡，小孩们见了她，一同起身道：“母亲。”

实际能让这么多小孩一起称母亲的，只有琅琊如今唯一的大王妃，隗生惜。

燕峥不行礼，他们这些名头是老师的人也只微微弯腰，司马炎真就一动不动，伸手摸了张纸盖在自己头上，希望大家都假装看不见他。

“不必多礼。”隗生惜入座，“燕画师继续便是，大典在即，不可耽误。”

燕峥略一点头，门外再度响起声音，竟是密密麻麻的马蹄声，宫中纵马者屈指可数，来人衣着名贵，辫子穿过玉环高束，他大步入内，勾勒金丝的衣袍翻飞，道：“王妃是信不过我请的人吗？”

是琅琊如今最大的王子，逝去王后的第一个孩子，司马碧城。

他甚至不需要称呼这位后来的王妃为母亲，他的母亲只有那位白玉京的女子。司马碧城极受琅琊王喜爱，堪称他不勾结谋反，司马卓会无底线包容的那种子嗣。而他也不需要谋反，他是如今排序第一的继承人。

他请来了燕峥？他是燕峥的朋友？大王妃此来是为试探燕峥？温行还未及思索，竟眼睁睁看着门边再出现一人！

女子身材高壮，不施粉黛，但无人会在意她的面容，而是那惊人的气势，双手粗大，衣衫下可见双臂肌肉，昭示着她的身份，她是一位铸剑师。

挽青三尺峰峰主赵临江，她曾为梅庭序铸剑归心，为如今天下排行第一的铸剑师。

女子悠然踱步，她是与司马碧城一同前来，不经意侧脸，对温行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