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差点脱口而出,只听宝珠总管接口:“哎哟,这么雅,只怕孩子们是喜欢凶兽呢,饕餮白泽一类,王族也不怕压不住,但梅花箭司马酩酊也是纹着梅花,他拿梅枝做箭,百发百种,落地生梅树,曾邀挽青梅庭序树下饮酒,也是一段雅事。”
“不过桃花还是要斟酌呀。”宝珠讪笑道:“桃花辟邪,但我们纹身请灵,神魔一路,轻易不用桃花,何况桃花滥情,太贪,琅琊供奉都很少用桃花呢。”
若非人设不合,温行必要就这桃花与宝珠展开长篇大论。忽得一只大雁当空跌入院中池塘,扑腾溅起水花,身上插一只箭,哀鸣几下就失了生息,宝珠呆呆看着,道:“哎呀!这!怎么回事!快收拾了!”
血气淡淡蔓延开来,如此这般话题被岔开了去,因为那上课睡觉的小孩推门而入,他换了一身武装,扛一把和他一样高的弓箭,年纪还很小,身体却已经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口吻也坚硬道:“我的。”言毕从侍女手中夺去猎物,又硬邦邦走了,全程没给燕画师一个眼神。
他上课就在睡觉,或是对艺术教育接触不良,宝珠大总管磨了几下牙,道:“哎呀,燕先生别见怪,还小呢。”
总管急冲冲地走了,温行回想着小孩的背影,就听得身边人道:“你想去司马炎宫中?”
“他习武颇有天赋。”燕画师淡淡道。
司马炎,正是南溟老夫人寻找的外甥女穆慈与琅琊王婚后生下的孩子,他还有个莫名病重去世的同母异父的姐姐。温行若有所思道:“他看起来并不受宠。”
燕画师道:“他的母亲常年病重,一月前被琅琊王禁足濯清池。”
此言颇值得玩味,温行来琅琊是为穆慈,而你是为何而来?温行道:“燕先生喜欢梅花还是桃花?”
易容后的容貌比温行原本的脸更冷峻几分,倒衬得这个燕画师有几分温柔,温行近距离地盯着对方睫毛,感觉也可积得起新雪,就听得燕画师道:“桃花。”
温行拿着三枚玉佩回到扶桑居——宝珠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就看到赵巍峨手上几十枚玉佩,不由道:“……果然学艺术不吃香。”
赵巍峨为南溟君的刀术老师,“震川刀”名声之响,天下无人不知,那他的刀路自然被无数后来客研磨。如今敢当着琅琊大大小小武术教头的面使刀,自有另一套自创的、与他成名式截然不同的刀路。楚知寒则一天都安静地待在屋子里,四只机关盒已全部拆卸合拢过数遍,桌上摆了剥好的栗子,小孩有些无聊地看向温行,像在等他拿出新的玩具。
温行目光在栗子上一停,慢吞吞地开始掏袖子,找见半截的蜘蛛臂。他的憧鸟新妇蛛外甲经陆重雪设计,只剩了这么个纪念品,倒还能伸缩兼拉丝,勉强可变成一张短弓,楚知寒眼睛一亮,立刻接过,一个人去玩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温行发觉这位表弟为人不那么“生动”,他言语少,身量比同龄人更瘦小,心智更为低幼,但他既是未来的南溟君,赵巍峨关爱也不是作假,不由在心里好奇这表弟是何缘故长成这样。
赵巍峨掂了掂手上玉佩,道:“你听说过燕峥吗?”
温行手上差点跌了栗子,慢吞吞道:“自然听过。”
像知道温行因何迟疑,赵巍峨一点头道:“不用担心,少君也是一位天演者,燕峥听不到此处讲话。”
温行猛地抬头,就听得赵巍峨继续道:“宫里这位新来的画师,十有八成就是燕峥,他非邪修作风,与我们没有冲突,我只要你注意些,绝不能让少君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