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平静道:“温师兄先我看破求魂祭,提前护下小鹅,囚住妖邪真身,我没有不服。”
陆重雪又问晏晏。
晏晏一捧脸,喊:“哇!那个菱花仙师一身桃花味,怕不是刚从大师兄那出来,我还说什么呀!”
挽青以梅为印,十二峰多种梅花,只有掌门峰上某处院落里有棵成了精的桃树,开灵时与前任掌门结为好友,脱出木身,潇洒离去,留满院四季桃红,一度成为挽青初恋圣地,直到院子里住进那个远近闻名的大师兄。
温行第一次上山,被掌门领着去闲鹤阁,路过见桃花飘落,锦绣层叠,一见钟情,毫无初来乍到的自觉,称要住这里。
在后来的无数个时刻都证明了挽青现任掌门对这个大弟子毫无底线的偏爱,在这个寻常又不那么寻常的初见,他对温行说的第一句话是,可以。
于是温行高高兴兴地搬进去了,就此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都只能另寻他处,温行在不务正业上一骑绝尘,挖池塘栽荷花,拿流水磨石子,兴致起来收齐满山峰的朝露,有人想烹茶都找他借水,到十二峰剑试,众望所归的大师兄悬木剑出场,不露一招,施然端出十二坛桃花酒,震惊挽青山。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位大师兄格外不同寻常,而挽青现任掌门——最年轻的逍遥天,曾连斩三位魔头的正道魁首,以一副本当如此的态度,轻描淡写收下了桃花酒,道:“可以。”
声音不重,在他人耳中却如惊雷,十二峰峰主无一人反对,那年的剑试便从这十二坛桃花酒开始,成为下一年众人津津乐道的仙门谈资。
等到了第二年,有人想着大师兄肯拿木剑都是谢天谢地了,温行却托出一张七弦琴来,民间小调弹得铿锵有力,众人眼花耳聋。
于是又被仙门讲了一年,挽青大师兄品味清奇。
等到了第三年,温行依旧从不曾握剑一般,继续他的才艺展示,众人竟已习惯,剑试俨然成为这位大师兄一年不务正业大赏,琴棋书画样样不落,他到现在都没被赶出山门,聪明的不聪明的都明白了,恐怕只要温行还活着一日,剑试就永远不会以剑开场。
故而,如今他人若提起桃花,多指这位随心所欲的大师兄,众人并非对随心所欲有所偏见,而是对不务正业有很大偏见,这样一个随心所欲又不务正业的人坐在三代掌门都待过的位子上,一举一动都刺眼起来。
想到这样的人可能成为未来掌门,挽青弟子泪洒十二峰。
但温行心大无比,数年如一日地对他好奇的一切的发起挑战,他开始想知道这棵树的桃花的味道,后来想知道弹琴的木头要怎么选,现在他想知道黄泉夜市卖什么,于是花费数月时间凑齐一双玉珏。
为自己想干的事花费的时间自不是浪费时间,温行对结果很满意,心情很好,宅在院子里看桃花,心情更好,甚至久违地调养内息,池中莲花微颤。
天象隐有变化。
温行打坐时爱看桃花,但他不会意识不到身后来人,那人自己都没有出声,他也不先开口,这样直到傍晚,夕阳烧红了桃花,院中铺满红霞,来人才叹道:“美极。”
“我若是掌门座下,第一日也定要这棵桃花。”沈莲花说。
温行转过身来,道:“你已经说过十遍了。”
“只要这棵树不被砍,你还会听见我说上百遍。”沈莲花坐在石凳上,抱着他的菱花镜,将夕阳与桃花映入镜中,白衣也被染成绯色。
温行去开石桌上的木匣,露出里面氤氲淡青色薄烟的长剑,剑柄素白,剑身如玉含光,用剑者都难忍不试其锋芒,。
但温行就是那个不解名剑风情的人,他嘭得合上木匣,道:“你可以送回去了。”
这样的剑每隔一两个月就会送来这座院子,由温行过目,从他上山的第一个月开始,三尺峰源源不断送来绝世名剑,但温行没有留下一柄,至今腰上还挂着木剑。
三尺峰藏剑无数,锻剑无数,从没遇见过这样冥顽不灵的人,若非掌门令,他们必要找个月黑风高夜,将这位大师兄套麻袋扔下挽青山。
“三尺峰的人看见你都想揍你,这次托我来送剑。”沈莲花唏嘘道:“幸亏我不用剑,不然我也想揍你。”
温行道:“我怎么敢和今年主审大人动手,除非主审大人不想让我捎东西补他的镜子。”
“你说的很有道理。”沈莲花道:“还有三天,夜市欢迎你,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温行无奈道:“你能把剑送回去了吗?上次有事忘了,那些人差点杀上掌门峰。”
沈莲花为三尺峰弟子点蜡,传每次温行退剑回去,都有弟子抱着名剑大哭大喊,要温行给剑下跪道歉,有半数以上的弟子,报名套麻袋大业。
三尺峰弟子对剑如师如友,他们觉得让温行这样的人选剑是对剑的侮辱,但三尺峰峰主从未对此有过任何言论,十二峰峰主都认同了名剑先由温行过目的荒诞规则。
沈莲花镜窥天下,又与温行相交数年,他漫不经心想,看来不止掌门,那些大人物确实都对温行满怀期待,他们想要的太重要,耐心都变得很好,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
天下闻名的菱花仙师浮在空中,低头看那棵桃树,虽灵识早已脱出,但天地灵气青睐天生木灵,才使四季花开不谢。
这是整座掌门峰最适合内息修习的地方,在温行来前空余多年,也有其他弟子想居住这里,都未成功,如今看来,这座院子便在等他。
或许再早一点,温行出生前,便已经有人在等他。
任由温行随心所欲地修行,但一指仍可斩妖邪,他不用剑,却流水般送来绝世名剑。
看来那些大人物也都在等。
等温行对剑好奇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