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黑衣人跪在地上，外露的妖气都无影无踪，他已无力支撑幻术，但常年做他人模样，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脸，抬头时只露出一个皮肤上有三个洞的模糊面人似的样子，洞中渗血，观之可怖。

温行默默退了一步，刚才此人强行破阵不见他有什么反应，现在倒忌惮起来。

我怎么知道这个原型这么难看……温行一时觉得自己该给他留点力气，好歹化出张脸来。

被两个血淋淋的洞盯着，温行觉得自己不太好，浑身发毛，听见对方道：“你……怎么……还不杀我？”

温行没吭声，暗自算着陆重雪回来还要多久，晏晏与曲折倒不用管，他们会守那户人家至天明。

“你……趁着那个人不在……找我什么事？”面团上窟窿一张一合，已分不出是人声还是石头在地面上划出的尖锐声音，“温……行？”

“原来我在邪修里也这么有名。”温行微微挑下眉毛，从袖里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玉珏，细看是雕做两首的小蛇，他刚将玉珏拿出，两个血窟窿就睁大一圈，直直盯着这小小的玉珏。

“一双玉珏为黄泉夜市的钥匙，你我都差一个，不过问题不大，你死后我就凑齐了，只是还想问一句，这次夜市的入口在何处？上一个杀得太快，我忘了问了。”

温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面人的窟窿张张合合几番，只道：“……你杀了我吧……”

黄泉夜市的主人传言是一具偷渡黄泉摘下奈何花修炼成法宝的白骨，以此脱出阴阳策，不为地府所制，成魔后更为招摇，专供妖修魔修做人命修士的买卖，每年七月初一开市，持有一双玉珏者才可入内。

黄泉夜市只在妖邪魔修间流转，除去一些自有门路的大妖魔头，一些无名妖邪也因种种因缘际会拿到一枚玉珏，由他们互相争斗，筛除一部分弱者，传夜市里买卖的珍品丹药不计其数，换骨改命等等禁术也视之如常，无名者为此不惜性命，争一个一步登天。

“我既是专程为你而来，怎么会让你开不了口？”温行将玉珏收起，道：“陆师弟找到的并非只有失踪那几人，还有一位失了两魂的女子。”

“说是人也不准确，那位女子已经死去数年，失了两魂，不应天地，不得转世，只能以求魂祭招魂，一身孤，双心念，怜子稚，谁同归？你想让她三魂凑齐，重入轮回。”

黑衣人嘶声道：“你！你！”

“陆师弟自不会无故斩人魂魄，只是我若开口，拿到这女子魂魄也不是难事。”温行遗憾道：“所以你还不想告诉我入口在哪吗？”

黑衣人面目已是一团带血的肉团，但仍剧烈挣扎起来：“你！你！温行！名门修士！你竟然！”

“我名声一向不好，只是恶人何必斥责他人不善。”温行叹气道：“请快点，我还要在陆师弟来前杀了你。”

黑衣人匍匐于地，终于艰涩道：“雁岭，兰泽。”

“谢谢。”温行彬彬有礼道，伸手欲指黑衣人脖颈间，突然想起什么，开口：“最后一个问题，你听过燕峥这个人吗？”

黑衣人颤抖不停，没有答话，半晌没了动静，倒在地上，不再有气息。

自尽了。

温行一顿，挥手撤了阵法，前去将人翻过身来，从他袖中拿出玉珏。

为了不说出燕峥的名字，不惜自尽，温行一连遇到数十个妖修，皆是如此，温行觉得这实在有趣极了，因为在数年前，燕峥还是仙门第一天才，提起燕峥这个名字，人人都觉得他会入长生天。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已无人提起，仙门上下众口一词，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而在妖邪魔道中，燕峥的名字已然是另一个禁忌，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

温行站了片刻，抬手一道明火诀，烧尽了尸体，与此同时陆重雪飘然落地，天边泛起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