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色已晚,四周皆静时,几位修士将自身呼吸压得微如虫蚁,村民更是早早接了符纸避到屋中,求魂祭难得,妖邪纵然知晓今夜有人守候,也不愿功亏一篑,只能冒险一搏。
过子时,乌云密遮,月光泄不出一点,没人点灯,整个村庄寂得如无一人,一道黑烟卷着个虚幻影子,停在一家门口,化出个披黑色斗篷的人身来,抬手敲门。
于此同时,村中某处,一道黑烟卷过禽舍,弄乱了棚顶的茅草。
黑衣人连叩门数下,未听见内侧响动,周边忽有数十道光亮起,划上天空合成一只笼子,曲折显出身形,挥剑劈向敲门人头顶,剑锋落了空,地上只留了一张斗篷。
曲折不慌不乱,吐气转身,离他十步处,又一个曲折站在那里,容貌服饰毫无不同,两人如对镜子般,一同提剑。
“如何?”温行对着被扣在阵中的黑衣人说。
幻术道的妖邪化形自不会用真容,随意拼凑出一张观之可恶的脸,他被十来朵野花锢在阵中,动弹不得,死死盯着面前的修士,咬牙不露出一点声音。
他专修幻术,被人擒住本体已是不可思议,这人压阵的更不是什么名贵东西,路边野花摆出困仙阵,他更知此人深不可测。
“求魂祭,求亡魂,魂可归来?”温行摇头:“想来陆师弟已经到了。”
黑衣人脸上一瞬间显出狰狞,但很快压下去,身形颤动,神色阴惨。
村中失踪数人,人心惶惶,纵黑夜被阵法照得如白昼,也无人敢开窗窥探,而比阵法灵光更明亮的是千秋剑的锋芒,瞬间如万千星辰陨落,曲折将假象劈成碎片,少年侧脸也如剑一般锋利,他本来就是这辈里出类拔萃者,剑势可斩山河。
曲折收势站定,未来得及喊晏晏,猝不及防又看见一个握剑的自己。
出剑,再战。
黑衣人在阵中装了半天不动声色,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去帮帮小孩吗?”
“嗯?”温行奇怪看他一眼,道:“不用,又不是我家小孩。”
黑衣人道:“再过一刻钟,那个用剑的小孩就会力竭而死,你也不救?”
温行一顿,将此人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方道:“眼瞎至此,你今夜死得不亏。”
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例如,一开始在外对敌的并非曲折,而是晏晏用一面水月镜化出的幻影,黑烟抢先化出一个假象劈去自己斗篷,只为了迷惑屋中的人,他本来自信可以杀掉曲折,再以假面哄骗人开门,但事实是曲折一直在屋内,晏晏以绝妙幻象,骗过了这个幻术入道的妖邪。
任务虽有陆重雪点破,但曲折与晏晏都自觉对敌当自己用心,故而二人在房屋四周埋下阵法后便商议了对策,他们不知道那妖邪深浅,不如同以假象制人。
不过初见,妖邪剑意模仿逼真,但晏晏与曲折相交数年,水月镜里藏了不知多少少年练剑的影子,一个被劈碎,迅速再化一个出来,晏晏兴致勃勃地整理袖子,影子用完了还有草人傀儡,他倒好奇谁耗得过谁。
那妖邪一连斩了十数个幻象,神情冷如坚冰,他知自己已被看破真身,缓缓去了曲折的脸,静心观察,黑烟毒蛇般追出去,直至晏晏藏身的树丛。
“怎么样?”温行说。
被锢在阵里的黑衣人呕出道血来,化出的脸皮都在发抖。
“哦,看来他们已经解决了。”温行略一点头,“你藏身的洞穴倒很好找,人已经救出了。”
陆重雪于暗处看出妖邪来路,推算出其栖身之所,在他化身曲折的开始,悄然离开。
穷途末路总让人挣扎,黑衣人一连变了数个幻象,幼童,老人,男人,女人,神色狰狞如野兽,目光如火烧,身上隐有黑烟溢出,如有实体般横冲直撞,妄图找出一个裂口,压阵的野花止不住得抖了起来,温行扫了眼,伸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