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张有喜和他一样震惊。
张有喜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他在庄子上,每天早出晚归。他吃的苦也体会在他黝黑的皮肤、疲惫的面庞上。从庄子上回家,尽管疲惫,想着家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婴儿等着爹爹回家,张有喜就觉得辛苦都值得。
远远看着家里院门大开,隐隐传来说话声。怎么,家里有客?
一进门,张有喜就震惊地睁大了眼:“陈逢水!你,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我好提前准备啊!哎呀你这个人真是!”
陈逢水终于见到旧友,也是一脸激动地上前拥抱。他用力搂住张有喜的臂膀,在他耳边小声说:“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居然不请我?孩子都这么大了!”
张有喜一拍他,双眼往张嫂子那里看了一眼,这才小声说:“你嫂子是改嫁的,我听她的没办酒席,也没请朋友来。两个人嘛,把日子过好就行了。你又行踪不定,我怎么有空给你写信?”
说到信。
陈逢水推开张有喜,调侃一句:“酿酒这么辛苦?我看你沧桑不少。”
张有喜接过妻子的热茶,叹口气,笑道:“为生计奔忙,哪有容易的事。庄子上事多人少,是累些,好在还能吃饱饭。”
陈逢水后退几步,把自己带来的信徐徐展开铺在凳子上,示意张有喜来过目。
张有喜好笑地过去,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三年前刚到这里给陈逢水写的信。陈逢水不语,只是手指在那几行字上一点一点的强调。“陈兄弟,此处雪梨酒醇香不已,难得还带有梨子的清甜。吾遍游天下,首次见闻。近来若是清闲,可来一品。等你来了,请你大饮三坛,不醉不休。”
张有喜忍不住说他:“你至于吗?我又不会赖你的帐,还专门把信带过来。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的信了?你这时候才来!”
说着,他没好气道:“去,把那个铁锹拿过来。我在树下埋了三坛酒,都三年了,就等你来喝。”
两人把已经小有名气的雪梨酒挖出来,张嫂子给他们炒了几个下酒菜,两人边喝边说,彻夜长谈,大醉一场。
张有喜第二天早上,顶着醉酒和晚睡而昏昏沉沉的脑子起床,叮嘱着不要吵醒陈逢水。
张嫂子担忧道:“昨天喝得那么厉害,你头还痛吧?要不今天不去庄子干活了?告个假回来吧。”
张有喜勉强摇头,说:“可没那么容易。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庄子上人手不够,我再告假,那管事的不知怎么骂我呢。算了,我小心些就是。有热水吗?我喝几口。”
张有喜混混沌沌地出门,傍晚却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陈逢水抱着他的儿子逗弄,正笑得开心,一转头就看见张有喜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进来,疑惑道:“怎么了老张?”
张有喜抬头看着他,一张脸笑得比哭的还要难看:“那个主管。他说我偷喝雪梨酒,要罚我钱,还把我辞退了。”
张嫂子闻言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张有喜苦笑一声,不愿意细说主管的言行举止有多么欺负人,只是说:“也好,咱明天不去了,在家好好歇几天。我都好久没陪小米玩了吧?有没有想爹爹?”
陈逢水把孩子递给张有喜,看着他强装镇定的脸,定定道:“没事吧,老张?”
张有喜抱着孩子,好一会才说:“还真能饿死不成?好好的年岁。明天我就进城看看有没有工做。”看着陈逢水冷怒的神色,他知道这个好友是有些冲动的,连忙说,“和你没有关系,那个总管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你别冲动啊,逢水。”
陈逢水低低垂着头,等张嫂子招呼他们去吃饭才抬头应声。一顿沉默的饭吃完,他才说:“对不住,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硬要老张陪我喝酒,他也不会被那个主管抓住把柄。我这里还有些钱,嫂子,老张,你们拿着吧。”
张有喜和张嫂子连连推辞,都快站起身来:“不不不,这是他们庄子上的人看不惯我们老张,你来之前老张就和他们吵过架的,和你没有关系,陈兄弟你千万不要多心!我们哪能要你的钱!”
陈逢水把手上那点铜板和几块碎银拍在桌子上:“就当是我给侄子的见面礼。我来之前不知道有嫂子和侄子,不然真该提前备好。你们就拿着吧,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小米难道还能饿着?”
说罢,陈逢水起身就走。他是练武的人,一翻身直接越过人高的院墙,几个起落就只剩下背影,只留下张家夫妇在门口追不出来。
陈逢水趁着夜色离开。
其实他并没有打算一走了之。他打算找个树杈睡几天,等风声过去去把那个什么庄上的主管揍一顿,别连累了张家一家三口。
他并没有走远,就在附近的小山上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露水欺肤,陈逢水睁眼之后突然想,这样的庄子上竟然能酿出雪梨酒这样的好酒?再好的酒他也不想喝了。只是张有喜给他埋的那三坛酒,昨夜还剩一坛,他得去拿走。若是还留在张家小院子里,难免不是祸患呢。
陈逢水略略收拾一下自己,又下山去了张家。
今天的张家却更加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