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屠了西子城的鬼修,或者狼王,陈逢水才是他的第一个名字。有名有姓的名字。
之所以叫陈逢水,是因为他出生在逢水镇。
哦,逢水镇或许不出名,更出名的是它的邻居燕城。逢水镇和燕城都在洛河边上,一衣带水,比邻而居。
陈逢水的爹妈在镇子上开书铺的,家里五个孩子,从小是书香扑鼻。可是陈逢水作为家里最大的那一个,离经叛道,从不爱看书,每天被老爹揍得整条街都听得到他的哭声。
不过后来家里也放弃了,依从他的心愿给他找了武馆去学武。没想到他学武功事半功倍,没几年那个武馆师傅就说他教不了陈逢水了,要送他去燕城学。
陈逢水就去了燕城,一学十年。
出师到时候他二十一岁。
师傅说,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且出师吧。只有一条,你日后若是惹出什么事,记得隐姓埋名,不要说出师傅的名字。
陈逢水毫不在意,一口答应。
走出武馆门的时候,旁边的富贵夫妇正抱着怀里豆大孩子哄着去私塾读书。
陈逢水神采飞扬,随意想道,世间的父母总是这样,恨不得小孩刚出生就启蒙,十八岁就做官。瞧这个哭闹的孩子,有三岁吗?会说话了吗就去读书?太着急了。非得像他爸妈一样。折腾到七八岁才能明白,他,陈逢水,天生就是习武的料子!
习武之人耳力好,只听见那小孩在娘亲怀里哭着,奶声奶气说:“好娘亲,我不想去读书,老师长的不好看呜呜呜!”
那对父母立马开始教导孩子要尊师重道。
陈逢水却忍俊不禁。好嘛,想岔了,原来这孩子会说话。
陈逢水迫不及待地和父母告别,一闷头扎进了江湖里。
后来想想,燕城那一块的地界,每年不知有多少孩子想行走江湖,又有多少父母望子成龙。偏偏城内武馆众多,私塾林立,父母子女之间总有那么多矛盾。而那些矛盾,竟然每个家庭都大同小异。一样水土,竟然能养出那么多相似的人。
陈逢水四处交游,在路上一直走了很久。某一天他在水边买梨,突然想起来,他应该去一趟西子城了。
那个时候西子城还没有后来那么繁华,城外是大片大片的荒地。陈逢水那个时候是二十五岁。有旧友和他说,西子城外有一个梨庄,他们的酿的雪梨酒天下一绝。
陈逢水跋山涉水而来,终于和张有喜会面。
陈逢水看着眼前整齐的小院子,院中伸出来一棵枝繁叶茂的梨树。光是站在门口,陈逢水就闻到了梨子的清甜香气。叩响院门,里面马上传来一个女声:“谁啊?等一下!”
陈逢水站在门口,仰头认真地看着树上漂亮的梨子,心想,张有喜会不会给他吃梨子呢?应该会吧。毕竟都认识这么久了——
门打开,一个面容陌生的女人打开门。她看上去有三十余岁,肤白胜雪,温柔一笑,一手支开门,另一只手还抱了个襁褓,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你是?”
陈逢水后退一步,左右看了看,问:“请问——这是张有喜家吗?”
那个女人点头:“是,我是张有喜的媳妇。你找老张的?你是?”
陈逢水连忙翻包裹,从角落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递过去,解释道:“我叫陈逢水,是张兄写信请我来玩,他不在家吗?”
那个女人一扫,摆手不看,连忙把门打开,说:“哎呀,我不识字的!快快请进!这个老张,有朋友来也没和我说啊!他去庄子上做活了,晚点才回来。喝茶吗?家里还有清梨茶。”
陈逢水受宠若惊地进去,坐在小院子里的竹凳上,连连道:“清梨茶?我倒是没有听过。嫂子自己在家呢?”他环顾四周,这院子虽然简陋了些,但是洒扫干净,墙边种了些瓜果蔬菜,侍弄的干净又漂亮。
陈逢水一边腹诽好友居然不在家等着,一边忍不住好奇道:“这,这是张有喜的孩子?这孩子多大了?”
张嫂子把茶盛在粗碗里端上来,坐在陈逢水对面。闻言把襁褓轻轻掀开一个角,看着怀里奶乎乎睡觉的小娃,心软的不可思议:“孩子八个月了。男孩,小名叫小米。”
陈逢水惊叹:“真可爱。张有喜信里没和我说他新得了个宝贝儿子啊。”
张嫂子一笑,随口问道:“啥时候的信啊?”
陈逢水一噎,翻翻信件的落款,说:“三年前。”
啊?呀。
为了一封三年前的信。这位丈夫的好友来拜访的吗?真是......
张嫂子一时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