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生病?”“你知道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多久了吗?”“就不能再坚持坚持吗?”“吃点药不就行了?”“有那么严重吗?”“装的吧?”“能坐得住就可以上台。”“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么大的人了连身体都管理不好。”“为什么你总是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呢。
对了——要练习,就要比赛了。不可以睡觉,他们说,要练习。可是太困……太困……太困了。他们让她喝了很多咖啡,很多很多,大概有多少杯呢?
苍白的墙,蓝荧荧的冷光,急诊室的床。就要比赛了——白得失真的天花板,在眼前眩晕般地坍塌——错过了,一年一次的。比赛错过了。因为心脏——只记得心口最后有一阵剧痛的抽动。像一个前世的梦那样不堪忍受。她会死吗?
妈妈在床边哭,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进耳朵:“你是不是想要逼死我?一年只有一次机会……”医院里的人影纷纷侧目,血一样的咖啡从妈妈眼睛里流出,血一样的咖啡从输液袋里流出。
床上的孩子麻木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疑惑自己为何还活着。
对了。
对了——这个梦是在替她回答。
所以才必须藏起来,所以才不能让他们看到,所以才必须遮掩过去。
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一直……只能是这样。
生病是她不能犯的错。
“烧还没退。”
像从一个温暖的地方,有温暖的声音传来。阳光洒落,一点金子似的光在水晶里颤动。一只宽厚的手贴着额头,温凉的抚触落下又离开,留下一个回忆般的、淡淡的热源。
好舒服。好温柔。好难过。
床上的孩子睁开眼睛,医院的天花板消失了。
一只被拿在手里的毛巾卷,粉红色的,和小豆的那件围裙好像是同一个颜色。思维还在意识的边缘游离,病中的大脑不熟练地尝试着恢复运作。
“哦?醒了。”上方传来温和的声音。有细细密密的毛茸茸落在脸上,像几只小猫的舌头在柔柔地舔,“想吃东西吗?”毛巾被收起,小豆模糊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中。
全身都燠热酸乏,像被一蓬火烘着。但很快便有一张冰毛巾敷在额头上,粉红色的阴影也从那个方向浅浅地入侵了视角的边缘。
她伸出一只手,搭在脸上,遮住也在发烫的眼睛。
“怎么了,难受吗?”看到她的动作,小豆有点担忧地问。
但审神者只是以那样的动作摇着头。
不一样了。必须得提醒自己很多次,但仍然稍不小心就会忘记。已经不一样了。
“真是的,别让我修行回来的第一天就看到这样的主人啊。”房间的另一方向传来了暌违已久的声音。
审神者倏地移开手,睁开有点发红的眼睛。
“小龙,欢迎回……”一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床边一圈人也听得直皱眉头。
“这是药研准备的药。”听到枕边传来的声音,审神者这才留意到原来烛台切也早就在了。她伸着脖子想看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围在房间里。烛台切怕她呛着,所以把人扶起来一点坐着喝药。
换季时审神者常常生病,总会顺带着扁桃体也开始反复发炎,所以此刻大概连喝水都不会太顺畅。虽然那一望而知是很苦的药汁,但审神者还是老老实实地喝了下去。要是吃饭也能像吃药一样乖就好了,烛台切如此遐想着。
重新躺进被窝里的时候,审神者有那么一刻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桌上,又小心地收回了视线。虽然谨慎地藏好了这个小动作,还是被眼尖的烛台切捕捉到了。
“想要什么?”烛台切笑着低头问。因为这孩子不会主动开口请求,所以得由他们来向她靠近才行。
原来审神者是想戴上放在那边桌上的口罩,防止自己的病有传染性。
“真是可爱的关怀,”大般若看着主人认真戴上口罩,觉得这副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样子有种奇异的乖巧,“不过,我们可是不会生病的。”
拥有神力加护的刀剑付丧神并不会为病恙所奈何。不过,他们能感受到主人的灵力因为身体状况而发生了些许改变,如同风起微澜,他们也或多或少被那涟漪所波及。从主人身上流出的灵力变得绵软无力,但是,这与其说是让人觉得不适应,不如说是让他们全身都涌起了某种微微沸腾的、蠢蠢欲动的保护欲的小火苗——必须好好守着变成了这样的主人。
这时,药研从门外探了进来,“药喝了?”
见碗里已经空了,药研环视一圈,对屋内的众人露出一个半是威胁的微笑,“你们还在啊。让大将一个人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