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老师用来接受信号的芽隔天才冒出来,回复了一个问号。
樊振东:“就感觉你这个状态很像在遁地,比喻成红薯怪合适。”
暨衍:“……行吧。我回去过年。”
樊振东:“我也回去!”
见到暨衍之后,樊振东后悔把她形容成红薯了。
哪有这么瘦的红薯!这放在地里怕是要被农民伯伯重点帮扶。
暨衍本来就不胖,但身材匀称,并不是很多小姑娘追求的纤细瘦削。可这次过年回家,任哪个长辈见了暨衍都得问一句,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之前还略微有点脸颊肉,看上去圆圆的,现下皮贴着骨,下颌的轮廓分外明晰,整个人瘦成薄薄一片,樊振东在考虑风来了是不是需要拽紧她,不然她得跟着风跑。
正月初三,樊振东和父母去暨衍家拜年,被邀请留下来吃晚饭。吃饭的时候,他悄悄去瞧暨衍,发现她正拿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空荡荡的碗,眼神散在空气中,没个焦点。
不像是好好吃饭的模样。
果然,想瘦还是得少吃。樊振东记起教练放假之前留给他的保持体重警告,默默放下已经伸出去夹菜的筷子。
“你们俩小孩儿吃完了就出去玩玩呗。”
即使两人都二十出头了,在家长眼里也还是小孩。
“别回来太晚啊,注意安全。”暨泽不放心地叮嘱道。
广州的冬天自没有北国的严寒,但潮湿的阴冷丝丝缕缕往骨缝里钻,仿佛将人压进冰水,暨衍同样捱得艰难。
她将围巾缠到鼻尖,和樊振东并肩在被焦糖色灯光裹覆的路上走。
樊振东常年运动,火气旺,光溜溜的两只手很肆意地在冰凉的空气中甩来甩去,语气也充斥着少年人的生气:“你想吃鸡蛋灌饼嘛?咱们去东边那条街上去看看有没有卖的?”
暨衍伸出一根指头往自己家的方向指了指,吃惊道:“你刚刚没吃饱吗?”
“昂……”樊振东不好意思地缩脑袋,他刚刚想着要保持体重,吃了也就五成饱,本来觉得努努力忍过去就算成功,没想到出来走了两步他的肚子里就啥也不剩了。
人生在世,尽量别在吃上难为自己。
但其实,要再往深里追究下去,樊振东还想让暨衍再吃一点,晚上的一大桌菜她不知道动了几口。
鸡蛋灌饼摊摆在街的中间,紧挨着一家烧烤店,烧烤店里客人不少,时不时传出阵洪亮的笑声——几把肉串,几瓶啤酒就能让坐在里面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要不咱们去吃烧烤?”樊振东注意到暨衍落在明亮烧烤店里的目光,提议道。
暨衍连忙把目光收回来:“不不不,吃这个就好。”
话说着,她不动声色地往樊振东的另一侧挪,希望他的身形能罩住自己,阻隔她与烧烤店之间的视觉通道。
“阿姨,要两个饼!放里脊,不要辣椒。”下单时樊振东的话里掩不住他的兴奋。
“暨衍?真的是你啊?”
接过阿姨递过来的鸡蛋灌饼时,一道问候声闷雷一般炸在暨衍耳畔,樊振东伸手捞住她的饼,才避免了刚出炉的食物落地。
暨衍抿紧嘴唇,牙齿咬了咬口腔内侧,才转过身去,动作有些僵硬,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几张称得上熟悉的面孔。
三个男生两个女生,都是她的高中同学。
“你还真去当歌手了啊,高中那时候真是想不到。”
“还记仇呢,当时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已。”
“周俊毕业的时候不是给你道歉了吗?”
“歌挺好听的,要不给我个签名,以后你发达了我也拿出去炫耀炫耀。”
几个人刚从烧烤店里出来,显然喝了不少,一边相互搀扶,一边三言两语说着,脸上都笑嘻嘻的。
记仇?玩笑?道歉?
暨衍嗤笑了一声,摇摇头,拉了一把樊振东,示意他走。
但樊振东显然会错了意,他在暨衍拽住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往前跨了一步,结结实实地挡在暨衍的面前,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一根指头几乎戳到了他的鼻尖,指甲上做了增长的美甲,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撇头。
“你谁?暨衍的男朋友吗?”女生仔细打量着为暨衍出头的男生,总觉得他有点眼熟,但脑子被酒精浸溺,运转得很缓慢,“那你得小心点。”
说完,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哼哼哈哈又笑作一团。
够了。
就算视线被遮挡,暨衍也能想象到他们的模样——眼神中藏着深意,仿佛在隐瞒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嘴上欲说还休,其实已经忍不住要解开面具,就等着将听者好奇的发问当做一声号令,然后以一种“不是我想说是你想听”的嘴脸倾倒而出。
就像之前那样。
但这次听者并没有遂他们的意,樊振东只是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走吧。”暨衍从樊振东手里拿过自己的饼,拉住他朝着与几人相反的方向走。
“暨衍在高中可招人喜欢了呢。”身后的声音遥遥传来,其中显而易见的激动和挑衅,以及埋在深处的不屑与恶意,像一把尖刀直直插进暨衍的后背。
“他们几个谁啊?”暨衍第一次在樊振东嘴里听出了强烈的不耐烦,眼见着他撸了撸自己的袖子,半截胳膊露了出来,整个人冒着腾腾的火气。
“我高中同学。”暨衍低头咬了一口鸡蛋灌饼,话说的含含糊糊,“有点过节。”
樊振东不信。
暨衍这个性格,与别人交恶的原因大概也是单方面的,两方的过节实在少见。
樊振东突然意识到,与暨衍走在陌路上的这几年,他当真错过了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