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程澄，祝余再没碰见其他人，一直到他走出驻地。

凭着记忆中的位置，祝余找到一处较高的山坡朝下望去。山坡下是茂密的丛林，夜色笼罩下按理说是很难看出什么的。但有心之人还是在风吹树影中隐约能够看到火光的痕迹。

祝余眯着眼盯着那处转瞬即逝的光亮，知道那里藏着陈珊他们小队。

【果然还在这儿。】

心中有了计较。祝余也没有多留，转头就下了山坡。

初春的夜里，山间湿气重，山坡石缝间长着茂盛的苔藓，近乎和石块同一个赤黑颜色。

祝余已经是极小心地朝下走，却还是架不住夜色昏暗，踩中了一块湿滑苔藓，就要朝下跌去。

【糟了！】

右脚的伤让他没办法很好保持平衡，本来引以为傲的反射神经也都留在了上辈子。这一世的祝余瘦弱的胳膊和腿都没办法让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避免摔跤。

反射性闭紧双眼，护住脑袋的祝余下一秒就落进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

睁开眼，借着朦胧月色，祝余看清楚抱着自己稳稳落地，还顺带将他的刀握在手上的程澈。

男人眼中透着无奈，嘴角的笑意不减，只是看着祝余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小心，仿佛抱住一团云朵，生怕稍微用力就捏散了。

“你，怎么在这儿？”祝余看着他，勉强压下心中惊讶，率先发问。

程澈笑着将人缓缓放下，顺手还为祝余抚平衣角，才说道：“那你呢？”

这一问，顿时噎得祝余如鲠在喉。

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跑出来爬山，还带着一只瘸腿。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有说服力啊！

祝余满脸黑线，脑中快拧成麻花状，才勉强解释道：“哦。我么？这里晚上太热了，闷得慌。我就想出来转转。”一边说着一边佯装，还用手扇了扇风。

【嗯，甭管怎么样！我说的就是真的！】

祝余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无赖神情，看得程澈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

他也没有戳穿祝余这单薄的谎言，反而是顺着他的话说：“是么？这天是有些闷。我也睡不着，出来转转。”

程澈话落，一阵春风伴着潮湿的凉意袭来，祝余只觉得鼻子一痒，“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一声后，祝余只觉得空气中都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他脸面掉在地上碎掉的声音。

【。。。。。。】

都能听到程澈憋笑的声音了。祝余气急败坏，眼神胡乱瞟着，试图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搭在了祝余肩头。

他抬头看过去，就听到程澈憋着笑说：“是不是因为天热出汗了?夜晚有风会着凉的。穿着点儿好一些。”

男人上半身只剩下一件黑色工装背心，在月色下流畅的肌肉线条仿佛反着光，结实的胸肌和隐约可见的腹肌，最终消失在工装裤的腰带之间。

“咳咳咳！”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在看哪里，祝余赶忙猛咳了几声来掩饰心头的慌乱。

【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壮！】

这辈子的祝余还没开始系统训练，手臂上只有白皙软乎乎的肉，哪里都是瘦瘦小小的。看着这么健硕结实的人在眼前，心中既羡慕又烦躁。

【哼！等着看！过两年我也会有的！】

走神地胡乱想着，祝余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自然而然地将程澈的外套披在身上，还无意识地朝怀里拢了拢。

程澈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热气直冒，心里也暖呼呼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愣是站在冷风里吹了大半天。

*

等第二天祝余坐在程澈吉普车的副驾驶，从左手边时不时传来“阿嚏”的喷嚏声时，他才想到，昨晚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含糊过去了？程澈一点也没怀疑他？

祝余略带狐疑地看向开车的人。

程澈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还不忘回以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后鼻子一痒，忙单手握方向盘，掩住口鼻朝着窗外结结实实又打了个喷嚏。

祝余还没说话，就听见车后座传来一个悠悠的说话声。

“我说老哥，真难得你也会生病啊？”程澄依靠着车窗，一边拿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着怀里的机枪，一边调侃他哥。

程澈透过中央后视镜扫了眼自家弟弟，没搭理他。而是像怕某人担心一样，转头朝祝余解释：“我没生病。我好着呢！”

祝余被他的突然对话吓到，为了维持形象，只得怯生生地点点头，答道：“嗯。”

丛林里道路颠簸，七扭八拐的。程澈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车上来。

一时间车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

祝余手肘拄在车门扶手上，看似透过车窗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其实是在透过后视镜观察坐在自己正后方的那个男人。

这人祝余没见过，只在早上收拾行李时，程澈介绍了一句那人的名字叫计非白。

一个很少见的姓氏，“计”，可正巧的是，祝余上辈子却也知道一个。

毕竟姓这个独特姓氏的人，总会给人留下印象，更何况是那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看着后视镜里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的人，祝余在大脑中搜寻着那个人的记忆，和眼前人一一对上号。

【可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疑惑不解，祝余却都压在心里，没有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