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拿着水壶灌了口水,没回答。
计非白察觉到男人的回避,挑了挑眉,原本只是无聊询问,现如今因为程澈的反应他也来了兴趣。
他凑近程澈,盯着男人的脸直看,泛着绿色光泽的眸子如同黑暗中苏醒的冷血动物,看得程澈颇为不自在。
“咳咳!”放下水壶,程澈抹掉嘴角的水渍,转移话题般拿起桌上摆着的文件,问道:“都看过了?有什么想法?”
计非白可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兴致盎然地压下文件,说:“快点儿,程哥。我可听雅妮说了,亲自抱回来的。嗯?”
见转移不了,程澈无奈,只能投降。
“好吧。是意外救回来的,脚伤了。总不能丢下不管吧。”
“哦?是么?老树开花?”计非白末世前也是个浪荡子,一眼就看出自己这位哥哥满脸春色的模样。
“噗!!”一口水喷出来,差点儿喷到计非白脸上。
程澈擦掉水渍,慌乱间又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否认道:“乱说什么!什么老树!”
“啧啧啧。”计非白一脸嫌恶地朝后挪动椅子,远离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猛地挥挥手,程澈起身掩饰内心的慌乱,大声说道:“程澄还不知道你来了呢。我去告诉他,非得高兴坏了不可!”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往外走。
计非白拢起双手做成传声筒样,朝着落荒而逃的男人说道:“喂!开花可以!可别是个霸王花哦?”
这是作为多年老友给予的警告。
声音传出帐篷,本已经落下的门帘再次被掀开,露出程澈严肃绷着的一张脸来,如果刻意忽略他通红的耳尖的话。
“放心,我会看着他。”
说完这话,男人才撂下门帘离开。
独留下帐篷里坐着的计非白面色凝重,右手放在桌子上轻轻点着那份文件,沉默不语。
*
睁开眼时,祝余有一瞬间的茫然。
陌生暗黄色的帐篷布面,昏黄的灯光和时不时停顿的“唰--唰--”翻书声。
眨了几下眼睛,祝余想起自己是被那个姓程的男人捡回去的。被窝里干燥温暖,他侧身动了动,紧掖在脖颈处严丝合缝的被子也滑落到腰间。
帐篷里的另一个人听见声音,侧头来看,笑着说:“怎么?睡醒了?睡了这么久晚上还能睡着么?”
祝余眨眨眼,看着那人微笑着坐在桌前,仅有的一点灯光来自他桌上的油灯。油灯里灯影摇晃,光线也被控制地很暗,只够勉强照亮室内的。
“这么暗的光,你还看书?”在这样的氛围中,不知怎么的,祝余脱口而出的竟是这么一句话。
给书夹上书签放好,程澈回答:“驻地灯光不能太亮,会吸引附近的丧尸和野兽。”
一边说着,程澈一边起身朝祝余走过来,在床边缓缓蹲下。
这个高度,两人正好直视彼此。
仅有的一点光被程澈的身影挡住,祝余只能依稀辨别出眼前人的五官样貌。许是刚才才出过门的缘故,祝余能够嗅到一丝露水的寒凉味道。
“几点了?”祝余轻声问。
程澈听他这么问,伸手点亮手腕上的监测仪递到他面前。
圆形的表盘上因为程澈的动作竟显示出一片投影,虽然仅有巴掌大,却精密地显示着一块堆叠三维影像地图,附带着坐标、天气、实时温度和时间。
看着上面显示出的下午六点二十五分,祝余神色不变,感慨道:“都六点了啊。”
程澈收回手腕,低声说:“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太累了?”
“可能吧。”早就记不清上辈子这段时间祝余是怎么过来的,自爆前的记忆还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那种被背叛的无力感和悲凉让祝余觉得很疲惫。
【哪怕就一会儿,就歇一会儿就好。】
就这样想着,祝余又向着被窝里缩了缩,略有些硬的棉布被套和身上的衣物摩擦发出声响。这么一动,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那只脚,祝余痛得哼出了声。
“唔!”
“痛了?”程澈问。
祝余将整个人都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男人。在看到男人满眼的关切时,祝余只是直勾勾盯着,没说话。
他不回答,程澈也不敢轻易去掀开这人的被子去看。虽然都是男人,但在程澈眼里,眼前人总是给他一种易碎琉璃的感觉,仿佛用一点力气,就会轻易捏坏这人。
可是理智告诉他,在末世能够生存下来的人,哪会那么易碎。
但祝余每次看他时,他却还是想要将人拥进怀里,为他遮风挡雨。
“。。。。。。我困了。”沉默半天,祝余才从被窝里吐出几个字来。
程澈却不太赞同,他伸手碰了碰被角,说:“还要睡么?先吃点东西怎么样?你一直都没吃东西怎么行?”
每句话都是为祝余好,每个眼神都仿佛在担心祝余。祝余盯着他看,脑中却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同样照顾过他的人。
想到那人,祝余只觉得胃里翻涌难受,用手死死抵住胃,勉强压下恶心的感觉。
“怎,怎么了?”见祝余突然变了脸色,程澈伸出的手赶忙停下。
床上人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程澈,便转身过去,背对着程澈和满房间的光,给了男人一个背影。
将被子紧紧拉到口鼻处,祝余眼底神色复杂,也只是强忍着不适说:“不了。我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