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二周的周五,沈离离收到了杨敬澄的一条微信:离离,明天有空没?
沈离离:我记得我们俩都没空吧,下午不是要排练么。
杨敬澄:我是说早上,一个小时也没有?
那当然还是有的。沈离离没急着回应,问了他有什么事。
杨敬澄发来一个悲伤的表情包:没正事就不能约你了?唉,是我把我们的兄弟情看得太重了。
沈离离无语,回:是姐妹情。你先说什么事,看看值不值得我早起。
他这才认真说:璇璇你还记得吧,她妈妈明天要去琴行,说想问问你小孩学琴的事情。她家璇璇前两天不是开学嘛,说是有点忙就没来,现在打算周末继续过来学。
沈离离想了想,回了个OK的表情。
周六一早,她提前十分钟到了琴行,发现门已经开了,杨敬澄站在门口冲她笑。
她走进去,屋里还没人,不禁惊讶道:“你起那么早过来开门。”
“对啊,就知道你会早到。”
沈离离放了东西,轻车熟路去开灯,又走过来翻看璇璇的学琴签到记录,边说:“你昨晚根本就是在这儿睡的吧。”
“我去,你怎么知道的?”杨敬澄夸张道,“沈姐,你真名其实是叫‘沈探’吧。”
沈离离轻呵一声,下巴点了点沙发:“那儿还乱着呢。杨阿姨要是最后一个离开琴行,肯定会收拾好的。”
杨敬澄看过去,沙发上被他睡出一个凹陷的弧度,一团杯子塞在上面,将坠未坠。
他有点尴尬地挠挠脸,飞快过去整理。
不多时,杨女士来到琴行,看见沈离离,笑得心花怒放:“离离,来那么早呀。”
沈离离笑笑:“还好,杨敬澄更早。”
“哎哟,我还不知道他。”杨女士瞪了眼后面的杨敬澄,随后走进来转了一圈,惊讶:“收拾得不错嘛,今天得对你看刮目相看了。”
杨敬澄立马挺直腰板:“那当然,妈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音院优秀……”
“你先住嘴,过来扫地!”
“妈呀,这就几粒瓜子壳,您火眼金睛啊?”
“几粒不是粒!我昨晚怎么交代你的?”
沈离离心情也莫名好起来,笑盈盈望着这母子俩拌嘴。
她和关瑶很少吵架,即使是最叛逆的青春期,沈离离也乖巧得让人忍不住忧心。忧心她在外面被欺负。
当然,那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只因为总有个高中部的哥哥来找她,还因为她自己也并不为社交烦恼。虽然从小到大也没什么玩得十分长久的闺蜜,但沈离离实际上并不缺朋友。
如果让人省心也算种技能,那她大概是有点天赋。
十点半,谢女士带着璇璇到了琴行。
沈离离笑着问候一番,接着又和小女孩打了招呼。
坐下后,璇璇先去练琴了,沈离离倒了两杯水,谢妍喝了口,道谢后才说:“沈老师,我听说你以后不来琴行教小孩了?”
沈离离只能诚实说:“是的,我后面学业比较紧,可能顾不来这边了。”
“暑假也不来了?”
她抱歉地点头,“不过我们琴行其他老师教得也很不错,妍姐你可以先让璇璇和老师们熟悉一下。”
谢妍表示理解,只是有些惋惜:“还是你最有耐心。那小孩犟头倔脑的,叫她换老师肯定不太乐意。”
“不会的,寒假的时候我都看在眼里,璇璇很听话,和其他老师也相处得很好。”
谢妍这才放心些,点了点头,“我等会问问她。”
沈离离笑了笑。
说话间,她实在忍不住看着谢妍,然后联想到沈燎。想到他的工作环境里,是不是全都是这样职业又干练的同事,是不是一切都看上去低调又精致。
她有偷偷在搜索引擎里搜过沈燎公司的名字,网页上的介绍里出现一堆风险投资相关名词,数字和大写字母穿插其间,基金后面又跟着一串以亿为单位的数字。
原来那么多汉字堆砌起来也会让人头晕眼花。
沈离离忽然有点理解沈燎为什么说乐谱会让他眩晕了,估计和她那会儿的感受是一样的。
“沈老师?”
“嗯?”她猛然回神。
“没事,我也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老板也姓沈,叫沈燎,之前他说过认识你。”谢妍笑了笑。
“啊,是认识……”她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怎么和你说的?”
“没多讲,就说还挺熟的,也只是偶然提到。”
沈离离也礼貌地朝对方一笑,简单解释:“家里大人认识,平时就经常会聚一聚。”
这话还真是值得推敲。
她能这样说,是料定沈燎听见也不会出言反驳。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无论是她,还是沈燎,都不再愿意坦率地承认这长达十四年的,挂名的兄妹关系了?
沈离离有点不太敢去深思。
而谢妍,只是笑而不语。
她转移话题,问起沈燎在公司是什么样的形象。
谢妍想了想,聊天一样对她讲起:“作为老板,严肃是必然的,但他也不是很固执,很挑剔的那一种,还是很乐于听意见的。”
“严肃?到不苟言笑的那种程度吗?”她感到新奇。
“哈哈,肯定是会笑的,只是很少,”谢妍微笑看着她,满目是对年轻女孩的感慨,“算是柔和版的霸道总裁。”
沈离离噗嗤一声,“妍姐,你怎么也……”
“好啦,背后说老板闲话也不太好,有机会可以到公司参观,”谢妍心情很不错,笑着站起身,“我先走了,等会儿再来接璇璇。”
“好,您慢走。”沈离离将人一直送到门口,道了别才转身。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站在门外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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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海文已步入春季,比三月温暖不少,校园绿化带郁郁葱葱。
其他三位室友都不是海文本地人,清明假期两人留校,一人回乡,沈离离也打算回家。开学以来,她和沈燎没再见过面,虽然每天都会在手机上聊两句,但终究和见面的喜悦没法比。
刚回到宿舍打算收东西,沈燎打来了电话。
她赶紧冲到阳台接通:“哥?”
“离离,出门了没有?”他的声音隔着数十公里,从手机听筒里传过来,带了点被模糊的磁性。
“还没,你到了?”
“不是,”他欲言又止,沈离离觉得肯定又是什么不太好消息,比如他又要迟到甚至来不了之类的,于是屏息以待。然后听到他说:“今天可能得去一趟南州,沈家祭祖。”
居然是比迟到更不好的消息。
沈离离有点崩溃,沉默两秒,还是稳住声线,没抱什么期待地问:“……那我能不去吗?”
出乎意料,沈燎说:“能。不去的话就在家等我,明天就回。”
“真的?”
“真的,这点事,你哥不至于逼着你去。”他笑得轻松。
沈离离没说话,半晌哦了一声。说好叫人过来接她后,电话才挂断。
不到十秒的时间,沈离离甚至还没放下手机,又有来电。
这回是沈君玉:“喂离离,你现在在学校吗?”
“在的,怎么了姑姑?”她隐隐有种更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