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更委屈了,眼眶更热了,连声音也不受控制地哽咽,微微颤抖。沈离离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胆小过,这一路上,竟然始终提着心,将自己责怪得一无是处。
“没关系,这儿可以临时停车。等你舒服了我们再走,又不用赶时间是不是?”
沈燎出奇地温柔,探身过去,把她捂住脸的手捉下来,扯了纸巾正要往她脸上揩拭,却忽地一顿,转而将纸巾塞进她手里了。
沈离离接过来,把脸擦干净,又摁了摁眼角,闷闷地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我好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要是委屈成这样,我也哭。”沈燎张口就来。
沈离离抬眼看他:“真的吗?”
“假的,”沈燎说,“因为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
他垂下眼,望着她微红的鼻尖和眼角,忽然很想伸手去捧住她的脸蛋,擦掉她睫毛的湿润,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
当然,他不能。
他只能以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说:“离离,以后不要把委屈憋在心里,不管是谁的错,直接问出来才能解决。况且,你根本没有错,别给自己强加情绪,好吗?”
沈离离低着头沉默了几秒,点了点脑袋:“我知道了。”
“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真的知道啦。”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位二十岁的小朋友,看着还是可怜巴巴的?”
她噗嗤一声,笑了下:“你有点烦啦。快走吧,等会儿挡路了。”
“大年初一,还是半夜,能挡到谁的路?”见她终于笑出来,沈燎心情也顿时好了大半,系回安全带。
准备启动时,听见她小声说:“沈燎,有个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全名就这样字正腔圆地从她口中叫出来,沈燎浑身都激灵了,态度十分端正:“什么事?”
沈离离眼睛里已经没有水光,只剩下认真与诚恳,对他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能不能,也别再把我当小孩对待?”
“……好。”
对望着她那样较真的神情,他说不出一句插科打诨的话来。
这一晚,沈燎无端失眠到半夜,辗转反侧,临清晨时才睡着。
反而沈离离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不知是不是因为哭泣也消耗能量。
不过这一觉睡得也并没有那么安稳,沈离离做了整夜梦,梦的内容,全部是过去。
小时候是最渴望过年的,春节前一个月,便开始眼巴巴数着日子等候。每到除夕前,妈妈和沈三叔就会带着她和哥哥一起去商城,想买什么都可以。
七岁那年,是沈离离第一次逛那么大的商城,大得像迷宫,夜里依然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好似城堡。
三叔给了两个孩子六百块钱,叫他们自己去买想要的新年礼物。
六百元的巨款,让沈离离如临大敌。她宝贝似的死死攥着纸币,一楼逛完,也没舍得花掉一分。
十二岁的沈燎,头一次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觉得难办,于是说:“离离,要不这样,我们把这钱平分,然后列个清单,最想要的排在前面,照着清单上的先后顺序去买。”
沈离离万事迷茫,只知道哥哥说的肯定对,当即点头说好。
两个孩子趴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一笔一划开始列清单。动笔前,沈离离抬头问:“哥哥,钢琴是不是特别贵?”
沈燎:“钢琴?三叔已经给你买了呀,年后才搬回家。”
“哦。”沈离离抿了抿唇,低下头,握着笔纠结起来。
最终,沈燎的清单完全超出预算,沈离离却只写了:新衣服,小熊娃娃,芭比娃娃。
沈燎一看,显示不敢相信,跟她反复确实了两遍之后,顿时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他说:“离离,新年要穿的新衣服家里会定制的,我们出来只用买书啊玩具啊什么的。”
沈离离点点头,把新衣服划掉,写了两个小熊娃娃。她不太爱看书,只喜欢看电视机,听音乐,但这些家里都已经有了。
确定了计划,沈燎便拉着妹妹目标明确地一家家逛过去。
离离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刚开始羞于开口,不敢问是什么东西。对待这个妹妹,沈燎心思难得细腻,看出来后便主动告诉她,想问什么都可以。
几分钟就能买完的东西,两人愣是逛了整个下午。
最终收获颇丰,沈燎带离离去买的小熊十分柔软可爱,两只就将她的怀抱占满。她满心欢喜地抱了一整天,简直爱不释手。晚上回到家,妈妈给它们消了毒,喷了儿童香水,让沈离离抱着睡觉。
后来她给那两只小熊取了名字,分别叫乐乐和笑笑。乐乐负责陪她睡觉,笑笑坐在钢琴盖上,负责陪她练琴。
直到现在,它们依然兢兢业业,恪守岗位。
迷蒙间,沈离离将乐乐抓到怀里,翻了个身,再次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