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沉眠,你跪着做什么?”
俞沉眠神志不清,就要闭眼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眼皮一掀,浑身一个哆嗦,是章复池。
俞沉眠没来得及开口,章复池便已来到跟前。
“你这是怎么了?先生惩罚你了?” 章复池一大早过来看她,在雅安阁找了一圈不见人,最后竟在宋予呈书房前找到了她。
章复池料想是宋予呈惩罚了她。
俞沉眠呼吸微弱,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要跪……”
“你自己要跪?俞沉眠,说你傻你真傻?前些日子受了罚不够,现在还要找罪受?”
没等俞沉眠说完,章复池便急忙说道,语气有些急,似乎很担心她。
俞沉眠眨了眨眼,努力抬头,看向章复池的脸,声音缓缓:“是我让先生失望了,他……他不想留我在书锦斋,我只能跪着,等他接受我的那天。”
俞沉眠的声音很失落,又带着不放弃的决绝,整张脸毫无血色。
章复池身体僵了一瞬,他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他自小衣食无忧,自然不懂书锦斋对俞沉眠的重要。
一双凤眸里泛过不解,抬了眉道:“所以你跪了一夜?这样他就能让你留在书锦斋?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起来!”
俞沉眠心里低落,委屈极了,没有人理解她……
她很想在书锦斋,为何不给她这个机会。
俞沉眠摇头,固执道:“让我跪吧,我会等到先生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俞沉眠的声音已经干哑,唇色泛白,看上去毫无生机般,身子软软支撑在地。
章复池皱了眉,伸手去拉她,隔着薄薄的衣衫,触到一片冰凉,轻轻一握胳膊仿佛能断了。
章复池用力拽她,想拉她起身,不料如此瘦弱的她竟将他甩开。
俞沉眠往后一倒,胳膊撑着地上,喘着气道:“你不要管我!我的事自己能处理!你们为什么都要替我做决定?”
俞沉眠着急,宋先生打着为她好的名头赶她走,却不问她,章复池同样不顾她的意愿,难道这样就是对她好了吗?
章复池一阵错愕,看向俞沉眠,不过想帮她,怎的情绪如此激烈?
章复池看着那倔强的面孔,冷笑出声,道:“我可没闲心管你,你爱跪就跪!”
章复池没受过气,自认为对俞沉眠不错,怎知她是个不听劝的,关心她,这倒成他的不是了?
可他更多的是懊恼,为何对她这么怜惜,他们只是同甘共苦了一次,而她不识时务,时常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竟有些不忍……
章复池一肚子气,扔下俞沉眠便走了。
俞沉眠垂下眼睫,重新跪好,听见身后急促离开的脚步,她心狠狠一紧,她不想如此,没有人帮她,只能靠自己。
日头渐渐上移,带来一丝暖意,缕缕光影透过树木,照射下来。
章复池气闷朝着凤鸣楼而去。
路上遇见千山,念念叨叨一路,让章复池尽早回府。
章复池径自去到凤鸣楼二楼,来到东南拐角处,推门而入。
“章公子今日怎么过来了?”
一道温柔的女声即刻响起。
颜春站起,桌上摆着一壶酒,言笑晏晏看着门前的人。
章复池心当即静了下来,掩了门,将千山关在门外。
“来找你喝酒!” 章复池跨步过来,掀衣坐下。
颜春打量他一眼,看他满脸不虞,来这儿是为了舒缓心情。
颜春一手抚着衣袖,慢慢斟满酒,递给章复池,又回过头坐下,柔声道:“章公子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章复池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又想起那张倔强的脸,不解道:“遇到一个人,她固执难缠,愚笨不堪,我向来不喜这般无用的人,可总无意识被她吸引,她陷入困境,我竟帮了她,我这是怎么了。”
若说喜欢,可她是个男子……
颜春瞧他苦闷的脸,眸光流转,嫣然一笑,道:“章公子说的可是俞公子?”
章复池眼睛一眨,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颜春心下了然,他喜欢她,可他应该不知道俞沉眠的真实身份,即便不知道她是女子,章复池还是会被她吸引,若知道了她是女子,不知道会是如何一般光景。
颜春不动声色,灯光映衬得她眉眼温婉,道:“章公子重情重义,对朋友如此,自然见不得朋友受苦,可俞公子真像章公子说得这般不堪吗?若真那样,章公子定是一眼也瞧不上的,她必然有独特之处。”
颜春想起那日她不顾性命救她于危难,不说带着目的而来,就凭这份孤勇,也足够令人念念不忘。
章复池眼里掀起一阵波澜,颜春说得不错,俞沉眠没有哪点好,可又却比其他人都好,她善良,坚韧,还有些刁钻。
她与张菁尘两面之缘,却为了保全她不顾性命之忧。
她愿意长跪不起,正是因为她对书锦斋的看重,若是换了旁人,走了便走了。
而他没有顾念她的感受,她现在最想留在书锦斋,他却是阻拦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