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根本不够。
白存远继续加码:“你不会走,可他可以因为你的话选择走,你知道的,我们澜峪很有思想。他可以一个人完成他的大业,他想听信你的‘谗言’和我兵分两路救更多人。但我失去他的责任总得有人付吧?”
白存远坐在床上交叠双腿:“所以,如果他走了,我还是会把你的妻子和孙女儿剐了。”
“你。”
音量不高的厉喝打散赵国怀那声想要指责别人的骨气:“这是你做的蠢事。”
白存远的威胁意味着什么,赵国怀看明白了。
白存远要他去求穆澜峪留下。
他马上就会变得和那些为了活命求穆澜峪屈从于白存远的人一样。成为一个卑劣的、恶心的背叛者。
但他别无选择。
赵国怀突然发现,在生死面前,众生平等,门外在一楼休息的所有幸存者和他一样,他们都别无选择,他不比那些想活着的普通人高贵多少,他也有自己的软肋,有自己要屈从的欲望。
他清高,是因为刀刃未加己身。
“人在将死前会被逼迫到没有人性,等到他们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就会做身为一个人类该做的事情。”穆澜峪对那些卑劣的普通人的保护,在这一瞬间,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赵国怀曾经并不那么理解穆澜峪的坚持,为什么要什么人都救?
那些卑劣的挣扎求生的幸存者为他所不屑。
他觉得人至少应该有属于人类的骨气才配活着,才配作为一个人。
人活着,必然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赵国怀敬重穆澜峪,但他不认同穆澜峪拯救每一个人的行为。
因为人类素质有高低,品行有高雅和卑劣,并不是每一个人类都值得拯救。
直到他发现,他也是卑劣的一员,穆澜峪所拯救的人,刚刚好包括如此卑劣的他。
穆澜峪是人类陷入泥泞时的稻草,是人类沉入黑暗中的灯塔,是人类在无限的恐惧中还能看到的唯一的包容他们的曙光。
没有人能一辈子光明,穆澜峪愿意顶着那令他们沉入绝望的黑暗情绪,在一望无际的尸海中,孤独地将他们照亮。
可笑的是,在明白这些的这一刻,赵国怀下定了要背叛穆澜峪的决心。
赵国怀知道穆澜峪一定会为他留下来,他声音干涩:“我知道了,我会求他。”他的声音在抖,纵观他生活的这七十年,能让他如此颤抖的时刻不多。
“不愧是智脑异能者。”白存远轻笑夸奖:“我期待您的表现。”
白衬衫映衬下白存远的脸明亮干净,他那一双鹿眼笑容浅淡,无辜又通透。
白存远从床上站起,他路过赵国怀时,眼睛微眯:“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他没有等赵国怀回答,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道:“你不敢。”
白存远没有走的意思,赵国怀和他面对面,一动也不敢动,赵国怀曾经见过很多业界大亨,有权有才有势者,他也面对过死局。
可和平年间的死局与末世光明正大的杀戮完全不一样。
他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对视,却被他逼得想挪开视线。
“害怕吗,恐惧吗?”白存远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语气中带着玩笑的嘲讽意味却越来越深:“你知道动手的那个一级异能者如果是想要凌辱你孙女的关明,你能做什么吗?”
白存远看着赵国怀微微放大的瞳孔:“在孙女悲惨的哭泣和崩溃中用你聪明的大脑教育他?”
白存远伸手在赵国怀肩膀上重重落下一拍,他走过赵国怀,门锁在赵国怀身后打开,老者听到青年小提琴般的明亮声音:
“末世了,这些蠢东西我没时间一个一个教,杀一儆百是我的教育方式。末世的异能者需要非常手段镇压。靠你和穆澜峪的和平观念,还不如我现在把你孙女剐了,她还死的痛快点。”
“心软的臣服于心狠的,有实力的碾压一切,这才是末世的道理,你们跨越不过的大山,不是逃出我的掌心就能跨越的。”
白存远没有理会原地失神的赵国怀,任戈听见门锁声就走跑到门口迎接他,白存远看见快跑了两步的任小戈,心中一软,伸手揉了他的头发。
“我们下楼吧。”
发现白存远要下楼的人不止是任小戈,还有在楼下安排布置的尚官,关明。
丰盛的早餐陆续上桌,穆澜峪从沙发上坐起来,尚官立刻拿了穆澜峪的被子扔给旁边的普通人,然后弯腰贴着穆澜峪把沙发铺好铺平展。
一眼看过去,大厅中的普通人们忙的热火朝天,异能者们则三五成群坐在地上餐桌上有说有笑,见白存远下楼,所有异能者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穆澜峪视线越过尚官,看到正从楼上走下来的白存远,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裤,黑色运动鞋。下半身轻松自然,上半身矜贵中带着一点休闲感。混搭,却很漂亮。
他的衬衫穿的不严肃,袖子挽在肘弯,如同十几年前穆澜峪越过栏杆看的那个少年一般,裸露着白皙漂亮的小臂。
此时此刻,他记忆中的少年,正缓缓从楼上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