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九月二十三,秋分。
夏至过后白昼逐渐变短,但未进入十月,仍旧长得离谱。
傍晚飞往深圳的飞机上,谈晚谧痛失和温昼坐在一起的权利,把一张a4纸对折又打开——是他中午收到郝老师消息打印出来的温昼的心理测评结果。
19分,轻度偏中抑郁,上飞机前他拍下复印纸码掉关键信息后发给冯江妮,彻底恢复温昼的自由身后顺便问了她一件事,得到回应之后默默记下来。
“温温,你怎么突然把头发染回来了?”二十四小时快要过去,江见月总算发现了温昼脑袋上的不同。
“想染就染了。”三个人其实是一排,鉴于昨晚谈晚谧对江见月过于客气,有个人有点飘了,上飞机前挤到了他和温昼中间。
时间再次回到昨晚,江见月当场拆完谈晚谧的台,十秒钟不到又蔫下来,兴致缺缺地爬上床睡觉。
——然后温昼拉着他说了来龙去脉,但谈晚谧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江见月借出去的钱有没有追回来。
毕竟几十万不是小数目,且对方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当然这些话他不好直接说,直到今天上午,睡了一觉的江见月勉强精神,拉着温昼讨论那个体验活动。
“你们那个体验活动是不是要先去深圳再转到西南那边?”谈晚谧觉得熟悉,和他们对了一下信息。
“对啊。”彼时的江见月勾着温昼的脖子,“所以我跟温温说嘛,公费旅游,赚麻了。”
公费旅游,也算。
刚好谈晚谧回的也是深圳,于是两人在学院允许的情况下脱离大队伍先和他走了。
“不过这种活动不都是一起走的吗,学院居然允许我们先走,稀奇……”江见月刚到机场就发出了疑问,奈何温昼不知道,谈晚谧哑巴,他只好作罢。
“我跟你说温温,深圳湾那边特别好看,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拍照,”江见月有点兴奋,一边规划路线一边往温昼身上凑,谈晚谧实在看不下去,不怎么客气地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带远。
“干嘛!”江见月回头恶狠狠地挥了下拳头,故意似的扒在温昼身上,“有对象了不起啊,碰一下都不行。”
“不行。”谈晚谧不近人情,“让你坐到他旁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以前管不了,以后可以管了。”
江见月:“……”
温昼在旁边憋笑憋得难受,江见月话多,但谈晚谧情绪稳定得可怕,骂了半天得不到一句回应,最后气得闭上眼睛睡觉。
可能是真的困吧,江见月闭眼不到五分钟呼吸便稳定下来,胸口有节奏地起伏。
如果不是紧紧抱着温昼胳膊的话,其实挺顺眼。
谈晚谧面无表情在心里补上一句。
“为什么老是跟着他的那个人没来?”谈晚谧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很喜欢笑,头上一条小辫,走路时会飞起来,自上次温昼生日两人不欢而散后他就没再见过那个人。
对,生日,上次的生日没过好,得找个时间给温昼补上。
“应该有事吧。”温昼声音很轻,可能是怕吵到江见月,“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谈晚谧沉默了两秒,“忘了。”他不会刻意去记某个人的名字。
“他叫苗南渡。”温昼提醒,“别到时候见到叫不出名字。”
“嗯。”谈晚谧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了许多遍,确认记住了。
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江见月伸着懒腰踏上廊桥,小跑着到了前面。
谈晚谧等着温昼出来,旁若无人地牵住他的手,带着体温的手链搭到他手上。
自从温昼知道手链的价格后就开始不安,一晚上翻来覆去许多次,半夜更是给谈晚谧发了好几条消息,无一例外都是担心手链放着不安全。
—小温学长:手链放宿舍会不会不安全?
—那你放身上。
—小温学长:不行!我很容易丢三落四,万一被我拿东西的时候带出来怎么办?
—宿舍门有锁,走的时候锁好就行了。
—小温学长:总有不小心的时候,万一被人趁虚而入怎么办……
—不会的,有监控。
—小温学长:万一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被卖了怎么办?
—那就买回来。
—小温学长:万一金店的人手快融了怎么办……
谈晚谧觉得好笑,但很快又开始心疼,温昼小时候过得不好,所以才会那么在意。他当即起身下床,把温昼放在书柜夹层最里面的手链拿出来,摸黑戴到了他手上。
放在手上时刻看着,总不会再担心。
“现在还担心手链会丢吗?”外面很黑,只有进近的灯光系统发着光,谈晚谧松手改揽着温昼的肩。
温昼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不收我至于那么担心吗?”
“那不行,是你的就是你的。”谈晚谧很轻地笑了一声,“谁也抢不走。”
*
航站楼出口,江见月推着两个行李箱,像个等家长的小孩,谈晚谧刚走过去,他就松手跑远了,再跟上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停好的出租车旁边,右手搭着打开的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知道要去哪儿?”谈晚谧又一次被迫坐上副驾,打量着司机中控面屏上陌生的路线。
“酒店啊!”江见月理直气壮,瘫在后座看手机,突然又支起身子坐得端端正正,“晚上好呀妈妈!”
原来是他妈妈打视频过来了。
谈晚谧一下注意到开始发呆的温昼,反手把一颗糖放到他手里,又拍了拍他的手心。
“我没事。”咚一声闷响,温昼的声音贴着谈晚谧后背响起来,“我说了,你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