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医院发来的视频的时候谈晚谧正在补觉。前一天晚上从长沙连夜飞到深圳,本来是应该直接休息的,但他是组里最后一个到的,研究生师兄师姐已经做完了第一阶段主题确定和植物样本的采集,他导了接近一整天的数据,快到凌晨才有了休息的时间。
三十多个小时未眠,他早上八点才醒,看到手机里多出来的视频后大脑和心脏同时发出预警。
不该把温昼的联系方式也留下的。
从八点到现在,自从知道温昼手机关机后,他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人,没有一个让他觉得稍微安心。
谈晚谧把车窗降下来,高速行驶的车辆倒灌进南方城市清晨带着热浪的风,意外让他冷静了一些。
还有一个人,他怎么忘了。
谈晚谧右手食指在手机屏幕快速滑动,最后停在中间的位置,给荣冉打了语音电话。
“谈哥?”荣冉又惊又喜,谈晚谧觉得他在一个很吵闹的地方,因为对面夹杂着风吹树叶的声响和不知哪个小孩的尖叫,“你……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你知道温昼在哪儿吗,我联系不上他。”谈晚谧放缓语气,按住跳个不停的太阳穴,本就疼的头被对面有力的一声“安静”震得微微发麻。
“我……”荣冉的声音低下去,消失一段时间后又清晰起来,只是带上了明显的哽咽,“谈哥,我差点死了,温昼大早上把我约出来用刀砍我,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的话……”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温昼一个人去找了荣冉。
他看过视频,荣冉只是对温昼的妈妈说了一个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实,并且最后两句话他明显是站在关心温昼的角度说的。
但以谈晚谧对温昼的了解,上头之后他并不会思考太多,这对他来说并不利。
“你们在警局吗?”谈晚谧略过荣冉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直接问,“麻烦你把手机给旁边的警察。”
荣冉疑惑地“啊”了一声,还是乖乖照做,对面很快被一个陌生的女声接管。
“您好,我是冯江妮。”声音干练而有力,游刃有余,“请报一下您的名字。”
“我是谈晚谧。”司机在机场前广场停车,谈晚谧被后坐力甩到椅背,随即推门下车,迎着风进了航站楼,“温昼在你旁边吗?”
“你是?”名为冯江妮的女警下意识警惕。
“我是他朋友,昨天和老师出省调研,现在在机场。”谈晚谧没带行李,加上临近最晚停止检票时间,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检票口,拿到登机牌后才喘着气继续说:“方便的话能让他听电话吗?”
“稍等。”
很快,对面传来一阵不明显的咳嗽,谈晚谧的心揪了一下,“你怎么样?我很快就回来了。”
“没事。”温昼的声音恢复正常,只是仍旧带着一股不明显的虚弱,“没人为难我,放心吧,只有我为难别人的份。”
听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谈晚谧放心了一些,加快速度到登机口进了廊桥。
“谈先生,您已经上飞机了吗?”冯江妮的声音再次出现,较先前严肃了几分,“如果飞机还没起飞的话,我想咨询您一件事。”
9:35,飞机还有二十分钟起飞,这是在没有外界因素干扰的情况下。
“您说。”谈晚谧放慢脚步。
“温……先生,他是否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呢?”
没有。
谈晚谧险些脱口而出,很快又意识到不对。
一定是温昼说了或者做了什么,警察才会这么问。
谈晚谧脑子飞速运转,站在廊桥尽头沉声说:“他有一点极端抑郁症倾向。”
“那您到的时候记得携带能证明这一点的,任何形式都可以。”冯江妮语气比方才轻松许多,“重点是有,祝您路途平安。”
重点是有,那就好办许多。
十点起飞,一个半小时以后谈晚谧顺利落地,刚出航站楼颜应的电话就打进来。
“怎么了老谈,给我打那么多个电话。”这人明显是没睡醒,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哈欠,“八点,这么早。”
“我记得你学的管理。”谈晚谧语带讥讽,拦下路过的空出租车,“天天睡到十一点才起的未来危机公关?家被偷了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来跟我读——周、六!”颜应拖沓的脚步声响起,“谁他妈周末大早上不睡觉起来找罪受。”
谈晚谧沉默两秒,果断挂了电话。
指望他不如指望自己不靠谱的叔叔,毕竟有个人高中的时候就不着调。
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停在警察局门口,谈晚谧把提前整理好的一摞资料装进透明资料袋,跟着指路的警察进了侧面的大厅。
人不少,谈晚谧一进去就看到坐在大厅正中央的荣家父子,荣冉绞着手指靠在荣叔叔身边,后者看起来正在安慰儿子。
“谈哥!”最先注意到他的荣冉站起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你怎么过来了?”
荣叔叔也跟着打了个招呼:“晚谧,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谈晚谧象征性点了下头,走向一扇紧闭的门前,敲了两下后,一位女警开了门,“我是谈晚谧,温昼呢?”
“我是冯江妮,进来吧。”冯江妮将谈晚谧引进屋内。
谈晚谧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找到睡着的温昼,不过即使是睡着了,他也侧蜷着身子,那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他刚睡着没多久,要把他叫醒吗?”冯江妮在一边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