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实习医生发错了，这个才是您要的视频。

原本的视频被撤回去，换成了一条新的。

温昼靠着门看完，再次确认。

—这次没发错吧？

—这次您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出错。

温昼不再回复，给一个靠前的联系人发了消息后摸黑出门。

“学长，你要出门吗？”刚走到六号楼和摆渡车路线交汇的区域，温昼就看到蹲在地上看手机的苗南渡，“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温昼看了他好一会，一言不发转了个方向往湖边走。

“是不是江江又折腾你了？”苗南渡跟上来，攥住了温昼的右手腕。

“没有，他已经睡了。”夜里太过安静，安静到温昼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倒是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要干什么？”

苗南渡沉默了。

温昼耐心告罄，摆了下手转身。两个身高接近的男生距离逐渐拉开，苗南渡停在原地，温昼一路到了沁心湖边的凉亭，坐在长椅上看波光粼粼的湖面。

一夜无眠。

早上七点，温昼不知道第多少次点开短短两分钟的视频，尖锐的人语从小小的屏幕里传出来。

“你还不知道吧，温昼他生了和你一样的病……我听说这个病很容易死……”

……

“阿姨，你劝劝温昼吧，他药也不吃医生也不看，就因为你还在住院，他不想让你担心……”

“……我真的不想看着他一天天瘦下去……”最后这句带上了哭腔，连温昼都差点被骗过去。

“谈哥要对我说什么，你非得把我叫到这来？”视频里的声音到了现实，手机跳出电量仅剩2%的提示，温昼抬眼，看不出喜怒。

衬衣领带，两手规规矩矩握着书包带子的荣冉站在不远处，一只脚闲不住似的碾着草尖，被草汁溅了满身后不耐烦地“啧”了声。

“他说，”温昼注视着他，看似随意地靠在长椅里，右手无意识从有点皱的墨绿色工装裤口袋抚过，眼神骤然变得狠戾，“要你给许女士偿命！”

寒光一闪，温昼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折叠刀，抬脚将没一丝防备的荣冉踢翻在地，甩出刀刃快步上前，对准荣冉的心口扎下去。

当一声响，温昼的手臂被一个很硬的东西震麻，最后一秒，荣冉竟然把书包脱出来挡住了刀刃，他的手也因此脱臼，姿势怪异地横在胸前。

“你疯了！”荣冉用尽全身力气把温昼掀翻，手脚并用爬远，眼里满是惊恐，“你……你不怕坐牢吗？”

温昼右手撑了地，掌心原本合拢的伤口被撕裂，白色纱布很快被染红，他却感受不到疼似的，握着折叠刀又压上前去，这一次荣冉躲得慢了，刀尖擦过他的侧脸，瞬间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荣冉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起来，“你他妈抽什么风！”

温昼跑不快，堵在荣冉的必经之路上，在他绕过来时横踹一脚，荣冉的手机飞出去，掉在一边的草丛里。

“停！”荣冉紧张地咽了好几次唾沫，顾不上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说：“你要杀我可以，总得先告诉我为什么吧？”

温昼轻笑一声，“你自己去问她好了。”

荣冉呆了一会，突然大叫一声：“救命！我要被丢到沁心湖里了……”

温昼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脑海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着“杀了他给许女士偿命！”，另一个声音试图阻止，不断说着“你想想其他人，想想谈晚谧，做这样的傻事真的值得吗？”，两个声音越吵越凶，温昼眼前一阵阵发黑，折叠刀脱手掉在地上，他站在原地，抬起左手捂住脸，压下跳得越来越快的胸口。

“温温啊……”

流着泪的女人从温昼眼前闪过，理智的一方被摧毁，他捡起地上的刀狂奔到被台阶拌了一下摔倒在地的荣冉面前——

眼前一红又一黑，染血的折叠刀再次脱手，温昼无声无息地软倒，世界安静下来。

**

一只手横到温昼面前，骨节分明，让人不自觉想要触碰，他抬头，看到一张悟不出悲喜但绝对不好接近的脸。

“我的眼镜。”

果然连声音也和这个人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温昼仿佛一个局外人，轻飘飘荡在空中，看脸上稚气未脱的男生游离于集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