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居住环境也不比月华庭差,就是庭院没那么大而已,这座高耸的阁楼都是月华庭没有的。看着看着李仪心里就羡慕了,这两个地方她都想住怎么办?
李仪收回了搭在薛瓘肩膀上的手,停步于阁楼前,此时送驱寒药的侍女也已经到来,看着薛瓘那略显苍白的脸色,李仪抬起下巴指了指阁楼内,“你快进去休息吧,省得冻坏了身体到时候赖我身上。”
薛瓘低眉笑了笑没说话,明明是关心,却还这么嘴硬。
但见李仪的目光还停留在这座阁楼上,似乎颇为犹疑,薛瓘瞬间心领神会,试着问道:“既然来都来了,要不进去喝杯茶?”
这句话正中李仪下怀,她确实想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既然薛瓘主动开口邀请,那她自然不会拒绝,“恭敬不如从命。”
当她站上浮光阁的最顶层,才发现在这里刚好可以将月华庭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整个公主府比这还高的建筑没几个,浮光阁当之无愧是个绝佳的观景台。只不过现在是大冬天,站在这里别提有多冷了,那寒风呼啸而来还裹夹着霜雪,冻得让人直打哆嗦。
回到阁楼内才终于暖和许多,而浮光阁的侍女也已经泡好了热茶。
窗外大雪纷飞,寒风肆虐,屋内却是茶香氤氲,温暖如春,这样的生活着实惬意。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终于到了来年开春。
李仪本以为这份平静还可以持续一段时间,宫里却突然传来消息,因高句丽屡次侵犯我朝边境,李世民忍无可忍便决定御驾亲征,去收拾一下这个不安分的边境小国。而此次出征不知何时才能还朝,所以李世民要带着李治等其他朝臣一同前往,也包括李仪和李微在内。
当然李仪姐妹和太子李治并非亲临前线,而是留守定州,主持后方事务。
李世民已经率大军先行出发,李仪则是跟着李治等亲眷一同启程,定州距离长安路途遥远,没有一两个月都到不了。
既然要离开长安那么久,李仪当然也叫上了薛瓘。
春寒料峭,这段路途并不好走。
皇帝以及储君都已离开长安,整个皇城突然显得空旷起来,平时香火鼎盛的弘福寺,如今也不见有几个人前来上香。
在那高台之上,身披雪白大氅的李妍静立于此,一动不动地望着台下被霜雪覆盖的古树。
那古树上挂着许多祈福的红丝带,承载着世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但那里面却没有李妍的祈福带,因为她知道即使祈福也没用。
李世民此次出征将心爱的儿女都带了过去,却留下她在这长安城遥望漫天飞雪。
父亲记挂的人始终没有她。
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连自己的夫君都心系她人。虽然有着当朝公主这个尊贵的身份,但实际上她是一无所有,没有父母的关心,没有夫君的疼爱,更没有可遇不可求的手足之情。
虽然已经入了春,但这场大雪却是下个不停。
纵使天气再寒冷都没有她的心冷。
“阿弥陀佛,公主纵有烦心事,也当保重身体才是。”
正当李妍沉浸在悲痛之中时,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仿佛是不染杂质的世外之音,直击她心灵的最深处。
头顶也随之多了一把伞,为她遮挡漫天风雪。
李妍缓缓侧过身来,却见是一位年轻的和尚为她撑起了伞,碍于男女有别,他站的位置也比较远,伞面大部分都在李妍这边。
“大师,可有办法解我心忧?”
她不自觉的就问出了这句话。
眼前的僧人虽然十分年轻,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是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眉眼之间不染一丝尘埃。
他却不与李妍对视,虔诚地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目光,语气亦是不悲不喜:“佛曰,人生苦短,诸行无常。静心无我,得大自在。”
李妍自嘲地笑了笑:“静心?所求不可得,如何能静心。”
“既然得不到,那又何必再强求,一切随缘,心无挂碍,自在如来。”僧人将手里的伞递给李妍,随即双手合十微微俯首行了个僧礼,而后转身离去,独自行走在漫天风雪下。
他的身影坚韧挺拔,仿佛行走在世外之人。
李妍呆站在原地望着僧人离去,他所说过的话始终回响在她的脑海。
一切随缘,心无挂碍……
所有烦忧,皆来自心中欲望太多,不过是作茧自缚。
看破,放下,方得自在。
定州的治所在中山郡,也就是说李仪的最终目的地就是位于中山城中的皇家行宫,而那泡菜国是在东北部,那么定州应该就是河北一带。
这段路程果真持续了一两个月,才终于抵达位于定州境内的中山城。
边关已经传来战报,唐军首战告捷。
不愧是天策上将,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中山行宫不比皇城,这里宫室有限,李仪只能和薛瓘同住。本来也可以有分房睡的余地,但是公主府的兰沁也跟来了,李仪自然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一进到屋内,李仪就立马倒在了榻上,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可把她折腾得够呛。
阑珊默默来到她身旁,揣着手试着问道:“公主,夜色已深,要不奴婢先侍奉您宽衣洗漱,然后再上床休息?”
李仪起初并未理会,但没过一会还是坐了起来。
没办法,当公主就得有个公主的样子。
这间屋子非常宽敞,屋内陈设应有尽有,除了一张床铺以外,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美人榻。等到侍女们都退出去之后,李仪就将床上另一套被褥扔给了薛瓘,并且抬手指向那张美人榻,“这段时间就委屈你睡榻上了,只要你睡觉安分些,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是应当的。”薛瓘对李仪的举动毫无意外,二话不说就抱着被褥去到了美人榻前。
等到他铺好了被褥,李仪早已经躺上床睡下,他便来到烛台前熄灭了烛火,然后转身回到榻前躺下。
窗外月色如水,整个行宫一片沉寂。
然而在月光没有照到的黑暗角落里,一抹身影悄然划过,紧接着消失在这朦胧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