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从画舫的窗棂格间漏了进来。
“公主可要洗漱?”冬瑶端着铜盆问。
白露正往食案上摆碗布菜,里头是熬得绵密的蟹粥,配着几碟酱菜。见她坐起身,冬瑶递过件外衫:“贺将军昨夜宿在了旁处,今晨公主还没醒时,他过来知会了奴婢一声,说城西有要事,他便不同您一路回去了。”
白露补充:“薛驸马子时已经将安国公主接回了府。”
萧钰尚未开口询问,二人已将情况交代得一清二楚。
收拾妥当后,萧钰唤来刘翎冉一道用饭。
刘翎冉吃了没两口便搁下筷子,眼神闪了闪:“昨夜薛傅延来接安国公主时,我同他说了我扮男装同你们游湖的事,谁知道外面消息都传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眼尾微红,像是熬了夜:“都怪我出的馊主意,如今外头传你……”
刘翎冉话到嘴边顿住,萧钰舀粥的动作未停。不用她说,也知道诸如“画舫夜会男子”的流言已经传开了。
“道听途说来的八卦消息,传着传着自然盖过了事实。”萧钰不紧不慢,小口尝着唯有秋日格外鲜美的蟹粥,同时也看穿了刘翎冉的心思。
她出声宽慰:“流言像柳絮,风一吹就散了,犯不着揪着解释自证。”
粥碗里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刘翎冉眉间的愁绪,她道:“若皇上和皇后娘娘因此怪罪你,我至少得同你进宫向他们解释清楚。”
“我自有主意,再说姝儿进宫见着父皇,也会帮我解释的。”萧钰唇角带着笑,“快趁热用饭,别想那么多,这事本就不怪你。”
刘翎冉望着她,歉意悬在嗓子里,被入口的粥泡得软烂。萧钰的话比面前这碗热腾腾的粥还要熨帖。
萧钰对那些流言不甚在意,猜着十有八九是薛傅延在背后捣鬼。眼下这人得防着点,何况纳塔娅还在府里养伤,也不知薛傅延上辈子对这暹罗王女所知多少,重生回来又摸了几分底,这才是潜藏的变数与隐患。若真有人编个借口来府里探查,这些闲话倒能当个现成的幌子,把纳塔娅藏好。
回府不久,晌午刚过,明德帝身边的太监就来公主府召萧钰进宫了。
进御书房时,隔着屏风便听见明德帝愠怒问话:“成何体统!朕允许你在宫外开府,是让你跟野男人在外头画舫过夜的吗?”
萧钰今年已满十八岁,在上京城里,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子及笄后便如枝头熟果,十六岁起便要由家族长辈领着出入茶会诗宴,相看合意郎君。
明德帝忙于政事,在公主婚事方面又与陈皇后意见相左,一时以来也没给萧钰相看到合适的驸马。两年前,明德帝特意下了道恩典,准萧钰出宫开府,今年正月,萧懿姝满十六岁也同样如此。
殿里跪着几个小宫娥,萧钰进来,明德帝见着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听听,宫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都传到朕的耳朵里来了!说你一个公主抛头露面,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还喝了整夜的酒!”
明德帝训了半晌,萧钰跪地没有说话。他正在气头上,此时若出言辩解,落在他眼里只会是嘴硬狡辩。
萧懿姝姗姗来迟,此前已经从小太监处探知到了殿内情形,明德帝骂累了,端起茶盏啜饮一口。
萧懿姝趁此间隙,赶忙进殿福身道:“父皇,您说的那‘男子’原是儿臣府上的侍女女扮男装,并非外男。儿臣听闻乞巧节夜里昆明湖畔灯影绚烂,十分好看,这才缠着皇姐一同游湖,不想闹出这般误会。”
明德帝愣了愣,忽然又沉下脸:“就算是女子假扮,传出去说公主在外头胡闹鬼混,朕的脸面往哪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