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萧钰收到景珩带的信,美其名曰邀请她来莳花楼听戏。
莳花楼后门临江,寻常是大主顾走的地,萧钰这次走后门下了马车,远远迎上来一小倌,笑盈盈道:“姑娘是景公子请来的的客人吧?”
萧钰点头,旁的墨玦递上两锭银子,“烦请给我家姑娘带路。”
小倌急忙拥着萧钰进楼,停在最里头一室前,他便匆匆退下。
“长宁公主。”朱漆门扉自内而开,男人的红衣逶迤如流淌的血河,衣摆旁放着一管白玉箫,他执扇的手腕微转,鎏金扇骨上雕的牡丹花纹便活了似的。
萧钰淡声从容应道:“兰公子。”
“哟——我说哪来贵人多忘事的说法,长宁公主不是好好记住了在下。”红衣男人忽然俯身,折扇“唰”地展开,煽动香风阵阵,说话的尾音也浸了笑:“公主瞧我这新制的扇面可好?”
萧钰掩住口鼻,被香气熏得眉间一皱,同时也瞧了个清楚——扇面上画的夜叉,獠牙张扬。
萧钰的举动被他看在眼里,“这香名‘骨中欢’,为当今炼香圣手所炼,是不多得的好物,公主不必忌惮。”
萧钰迎着软垫上男人的视线,声音冷沉,颇有居高临下的警告意味:“你究竟是谁?以景珩的名义叫本宫来此地有何事?”
“在下兰玉堂,”他笑道:“在公主面前,景小侯爷的名头比可在下的好用多了,头两回见着公主便觉着有缘,奈何公主不肯赏脸,今日特地邀请公主来观戏。”
“本宫没有闲情雅致同你听戏。”萧钰转身要离开。
“那不知公主有没有兴趣了解南疆的毒虫和影蝎卫?”兰玉堂持玉箫轻点屏风,墙内显出一扇暗门,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涌出。
他抚过壁灯浮雕,朱雀目应声转动,暗室豁然亮起烛火,这间暗室不大,地上赫然躺着两具尸体。
“今日晌午,第二批赈灾银启程从京城运往浣南,”兰玉堂用扇骨挑开尸体衣襟,露出一人腰间虎符状的烙印,“押运官兵全数失踪,此为其中一人。”
萧钰看向着装截然不同的另一具尸体:“他又是何人?”
兰玉堂用帕子裹住手翻检尸体,露耳后一道细小的刀疤,胸前坦露出一枚刺青。
萧钰若有所思:“本宫听闻南疆影蝎卫身上刺有刺青,且入关前会削去耳骨,当是截获押运官兵的这伙人?”
南疆人擅养虫、制毒、炼药,影蝎卫是南疆一伙不知来历的死士,亦是幕后之人的杀戮机器,常年盘踞于大夏浣南一带,没想到扩张到了上京。
兰玉堂哑声开口,答非所问:“公主可知为何南下的赈灾官兵要铸虎符纹?”接着,他用箫管挑起尸体的手,指腹厚茧的位置与瑞王府暗卫分毫不差,“因为真正的影蝎卫……早十年就混进大夏兵部了。”
他看向地上的尸体:“那只是个赝品。”
说罢,兰玉堂微微拉下衣襟,垂落未束的鸦发同雪肤相映,最夺人目光的还是他心口一处完整的黑蝎刺青。
那刺青的尾勾随呼吸起伏,竟似活物般蠕动。
萧钰瞳孔皱缩,嘴唇微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烛影打在兰玉堂面上,眼尾扫出一抹妖异,眸光讳莫如深:“影蝎卫胸口的刺青,用的是掺了蛊虫的血墨,除非尸身腐烂,否则永远形如活物,洗不去也剜不掉,刺青中暗藏蛊卵,叛逃者会遭万虫噬心而亡。”
“你既是影蝎卫,又告诉本宫这些,何尝不是叛逃?”萧钰厘清前因后果,再抬眸已是神色自若。
兰玉堂凝着萧钰那双灵动狡黠的琥珀色眼眸,只听见对方问:“本宫猜你有抑制蛊卵发作的法子,但光靠药物维持非长久之计,你想拿什么筹码与本宫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