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行霜抽噎着喊出的这几句话信息量巨大,听的苏落心生不忍,毕竟若不是她提议杀死谢琼,凉州王夫妇此刻应是在家中,而非宫中,余亦南有人管束,失了清白的段行霜不会被赶出府门。
谢微尘接过暗卫递来的大氅,轻轻披在苏落肩上,修长的手指替她拢紧衣襟又细致地为她重新系好帷帽,“夺了女子清白却不负责,的确很渣,苏卿之前说的没错。”
“是啊。”她不知前世有没有发生同样的事情,但余亦南的处理方式她是不认可的,沉默片刻,苏落轻声问道:“殿下,我可以带段行烟回去吗?”
谢微尘挑眉,语气耐人寻味:“朔州王女的确有几分姿色,怎么,看上了?”
“殿下不久前才说我是嫩秧子,不记得了?”苏落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她怎么从谢微尘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酸味?一定是错觉!
轻纱帷帽隔绝了视线,苏落看不清谢微尘的神色,只能选择全力说服,“先不管段行霜在朔州是何身份,至少她比殿下与我都了解朔州的情况,说不定等我们造反唔……”
苏落话未说完,便被谢微尘隔着纱帘捂住了嘴巴,“有话回去说,孤都依你,前提是你自己去说服段行霜。”
这段时日在府内养伤,苏落日日在他耳边絮叨造反大计,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上一世大周北境三州,本就是他亲手一点点打下的,若论对这三州的了解程度,普天之下无人能超越他。
“唔……”谢微尘骨节分明的大掌紧捂住苏落的唇,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苏落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声。
掌心柔软湿润的触感,让谢微尘眼底涌上了些许晦涩之意,他尚未来得及松手,余亦南的矛头便指向了这些看热闹的人。
“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日后若走漏片点消息,别怪本世子上门提刀取命!二十息内若不散去,别怪我长刀无眼!”
“殿下,我们去小巷里避避。”苏落趁机掰开谢微尘的纤长的手指,拉着他往小巷里藏去。
“难不成余亦南敢弑君?”谢微尘被苏落拖着,慢悠悠的缀在她身后,丝毫不急。
“和余世子没关系,要是被认出来不就露馅了,外人可都认为您还在重病养伤。”苏落回头催促谢微尘,“走快些。”谢微尘被认出来她不怕,她要是被认出来可就完蛋了。
男女之间的矛盾还不足以压上性命去看,所以人群散的极快,个别走前还有碎嘴了两句。
“有什么了不起的,当我们爱看!”
“就是,只不过胎投的比我们好些罢了,战场都没上过!”
“睡了是事实,是个男人就该负责!”
“活该苏大小姐不愿嫁!”
最后一句大抵触了余亦南的逆鳞,他眼底戾气骤涌,手中长刀刺破空气,扎入砖块的缝隙导致碎石迸溅,“找死!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快走快走!”
“真晦气!”人群转眼散了个干净。
等人走光,余亦南拔出长刀走至段行霜面前,“听着,我不想在上京的任何地方看见你,天黑之前,带着你的嫁妆离开上京!”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段行霜,未留丝毫情分。
“夫主……”段行霜低声唤道。
“闭嘴!我不是你的夫主。”他嗤笑一声,眼底尽是讥诮,“缺男人?城外多的是想入赘的,随你挑。”
泪水流过段行霜苍白的脸颊,然后在下颌凝成水珠,最终坠落在地面的冷砖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她呆木地跪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余亦南远去的背影,直到王府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闭合,发出"吱呀"一声闷响。
恍惚间,她耳边又响起临行前兄长的话,“朔州苦寒不安定,个个刀口舔血没什么好人家,凉州王府背靠陛下,来日必定显赫无比,嫁过去虽为妾室,但比这些百姓与军户人家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且我打听过,苏府尹的嫡女是个明事理的人,定不会苛待于你。”
“你我生来就是庶出,日日需看人脸色过活,这家……能逃离一个便逃离一个,哥哥这些年攒的财物都给你当陪嫁!哥哥不求你为我做什么,只求你余生平安顺遂!”
她抬手擦干眼泪,望向四散的嫁妆,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