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稍一用力,想将人推开,却忽觉脸上落下几滴温热。
顾殷久怔住,抬头看向苏扶卿:“……你哭了?”
苏扶卿偏过头,声音冷得像冰:“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唯独我不行?”
“什么?”顾殷久一愣。
“秦容与重伤时,你守了他三天三夜;你能带着师弟师妹全身而退,却唯独抛下我……”苏扶卿的脸色愈发苍白。“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是不是?”
顾殷久艰涩道:“不是,真的不是,我只是不想你跟我一起涉险。”
“那你知不知道,” 苏扶卿攥紧他的衣袖,指节发白,泪水一颗颗砸在顾殷久身上,烫得他心口抽痛,“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想被你排除在外?”
顾殷久僵立原地,久久无言。
苏扶卿眼底的光一点点黯下去,指尖缓缓松开,正欲后退,却被人捧了脸,紧接着,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顾殷久凝视着他泛红的眼尾,一字一句:“小少爷,我们双修吧。”
梦里两只鸳鸯于春水潋滟的湖心颈项交缠,时而浮起,时而沉落,不知沉溺了多久,顾殷久突然浑身一颤,蓦地睁开了双眼。
额间沁出一层薄汗,他闭了闭眼,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勉强压下心头燥热。
门外传来几声轻微的敲门声。
顾殷久懒得起身,只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今日初雪,难得一见,二公子特派小的赶来相请,还望公子前往夜游赏雪。”
大半夜的不睡觉去看什么雪……
等等!
雪!
顾殷久猛地从暖被窝里坐起,立马跳下床。
说起来也好笑,他长这么大却从没看过雪,心心念念好些年了。之前还特意跑去一些下雪的地方,可就是没碰上。有一次听说某地飘雪,当即启程,马不停蹄赶了两日路,赶到时却只看见满街湿漉漉的青石板,茶肆伙计正用扫帚把最后一点雪水扫进阴沟。
没想到如今无心插柳柳成荫,竟让他撞上了好时机!
他“啪”的一下打开窗,果然见院子里落着一层薄薄的白银。
顾殷久手忙脚乱地套了几件衣裳,刚打开门,那仆人便递给他一件浅青色的狐裘和手暖炉,恭敬道:“公子,夜深天寒,还请穿上,千万别冻着。”
顾殷久抖开狐裘披上,收了收领子,阻止风从脖子窜进去。不得不说,这料子又暖和又轻薄,大小长度恰好合身。
小侍引领着他来到一处亭子,只见一人立在亭中,正抬头看雪,颇有些月下人独立的意味。
听见他们这边动静,这才看了过来。
“等等,你去哪?”顾殷久突然转头喊住默默后退的小侍。
“小的愚钝,方才打了个盹,忘记替公子拿伞了,现下要回去拿,还请公子见谅。”那小厮恭敬道。
顾殷久摆摆手:“不碍事,我不用伞,你去睡吧。”
这娃儿瞧起来年纪也不大,这大半夜的还得替主子跑腿,也是辛苦。
小侍将灯笼递给顾殷久一个,便往回走了。
顾殷久独自往亭子走去,站在苏扶卿身旁,伸手接了从天上缓缓而落的一点白色,放在嘴里舔了舔,没味儿。
他闭上眼睛嗅了嗅,忍不住道:“你有没有闻到很好闻的香味?”
苏扶卿道:“后山有几株雪梅,如今也到了开放的时节,今夜落雪,想必开了不少。”
“雪梅?我想去瞧瞧。”顾殷久起了兴致。
“嗯。”苏扶卿点头。
月色很好,与雪色相衬,地上的一切看得也分明。顾殷久边走边想,这人大半夜不睡觉喊他出来只为赏雪,可真够会享受的。
踏在薄雪上,沙沙作响。
苏扶卿走得很慢,两人距离稍稍拉开一些。顾殷久走在前面,转身看着苏扶卿,呼出一口雾气,微微一笑:“世人因寻梅而踏雪,咱俩今日只因踏雪而寻梅,倒别有一番雅致。”
苏扶卿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袖子里的暖炉,与他并肩而行。
“到了。”苏扶卿突然道。
顾殷久正低头认真踩雪呢,抬头一瞧,微微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