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掌门皱起眉道:“当年你自己不顾阻拦,将朱砂与唐天押上刑台,如今这要求也不算过分。”
古塔莎冷笑:“诸位当日不是拍手称快?我可瞧着你们皆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怎么,如今倒要本宫独自背这骂名?”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方才说话的两人:“本宫记得清楚,你们当中可还有人提议要将那二人挫骨扬灰呢。”
“阿弥陀佛,诸位莫要再争了。”一直闭目诵经的青灯大师突然开口,“老衲愿亲自走一趟。”
方才的那位掌门先是一喜,而后敛起神色道:“大师,如今那魔头心狠手辣,您可要小心。”
方才他们争执不休,其实不过是在等青灯大师发话罢了。
青灯大师缓缓起身,手中佛珠转动:“不必担心,顾施主与我有旧,会给老衲三分薄面的。”
古陀寺的千年银杏树下,金黄的落叶铺了一地。顾殷久盘膝而坐,面前一壶清酒,两盏空杯。
青灯大师抬眼:“顾施主,你来了。”
顾殷久也不客气,径直在他对面坐下:“青灯大师邀我前来,总不会只是为了赏这银杏吧?”
青灯大师长叹一声:“老衲愿以古陀寺千年清誉作保,从今往后不再追究施主过往,所有事情都一笔勾销。只求施主出手封印魔渊,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顾殷久指尖轻叩杯沿,嗤笑了一声:“一笔勾销?”
“我被你们追杀至悬崖边缘时,可有人说过'一笔勾销'?唐伯伯是有错,我亦有错。但我被秦承泽陷害时,谁给过我辩解的机会?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念头打到药谷头上。”
青灯大师皱眉:“那施主想要如何?”
顾殷久道:"第一,当初打砸药谷的人,要将药谷一砖一瓦都要恢复原样;第二,当日所有辱骂过药谷的人,必须跪在药谷石阶上,当众道歉!"
青灯大师手中佛珠突然停转:“第一条尚可商议,但这第二条,只是这第二条,未免太过苛刻。顾施主,能否再斟酌一下,大家各退一步?”
“做不到?那他们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顾殷久不为所动:“总之,我的条件,一个都不能少。”
青灯大师摇摇头:“顾施主要知道,若是他们做了,你日后就难容于世了。顾施主确定要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吗?”
顾殷久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忽然轻笑出声:“追杀?那也得看他们现在有没有这个本事。若不答应重建药谷,这些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因为你们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两日后,药谷旧址。
当初参与围剿药谷的各派掌门带着门下弟子数百人,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台阶前,包括极乐宫的弟子在内,只是不见古塔莎。
其余人面色铁青,却不得不叩首,口中高喊:“药谷蒙冤,吾等有罪!”有几个年迈的掌门膝盖发颤,却不敢停下,生怕惹恼了那位站在台阶之上的人。
封印魔渊的前一日,顾殷久独自去了一趟苏家庄。
晨雾中的苏家庄像一幅被水晕开的水墨画,青瓦白墙若隐若现。
顾殷久站在山道上看了许久,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和之前的不同,这次来得又急又猛,他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树干才稳住身形。
前日青灯大师的话又浮现在耳边:“顾施主,你虽九转初成,但婆娑心法若以魔气为薪,供养三魂七魄,如今你已开杀戒,堕入魔道,心魄也随之受损,最先忘记的,往往是最舍不得忘的。”
他还有多少时间?十天?八天?
顾殷久悄然潜入苏家,一路上竟无人察觉。路过一处回廊时,两个小厮的交谈声传入他耳中。
“昨夜听到响动,像是二公子呕血了呢……”
“嘘!小声点!你是不知道,那邪佛刺的一刀可真狠,差点就把二公子交代了。好在偏离心口一寸,不然性命难保。”
趁着守卫换岗的间隙,他推开了苏扶卿的房门。
床榻上的人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猛地撑起身子,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你来做什么?”
顾殷久立在门口没有动:“来看看你,不可以吗?”
“看过了,顾公子请回。”苏扶卿别过脸去,素白的中衣下隐约可见绷带痕迹。
顾殷久沉默了一瞬:“明日我要去封印魔渊了。临走前,想来看看你。”
“所以你是来告别的?”苏扶卿冷笑一声,手却紧紧握了起来。
顾殷久道:“你若不想见我,我现在就走。”
“谁允许你走了?”
苏扶卿猛地上前攥住他,狠狠将人拽到榻上,随后翻身压了上去,动作又急又重。
两人呼吸交错,近在咫尺。
苏扶卿眼眶微红:“你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不在意别人如何。这一次你若敢走,我就……我就把你锁起来。”明明是威胁,尾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顾殷久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他,以免他压到伤口:“伤成这样,还闹什么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