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猛地顿住,因着这声音十分陌生。
哪怕听过,也从不是对自己说的,如今倏然听见,竟有几分忽远忽近的距离感。
然谢吟年的嘴唇离秋思的耳朵,不超过二十厘米。
气息扰得耳朵有不适感,一个颤栗从耳廓传导至全身,秋思强忍住想要发抖的身体。
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只有靠墙垂下的那只手,手指跳动了两下。
秋思弯下脊背,照着谢吟年话里的内容,垂眸望向试卷。
视线抵达试卷的那一刻,秋思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秋思装作看题,实则根本没聚焦,大脑快速转动着。
想起来了。
第五题,第四个。
秋思再把这题看了一遍,自己的答案是第三个。
秋思绝对不会有相信自己,否定谢吟年的想法,但这题她不会,本就是乱写的答案。
试卷传到秋思这一排,她把试卷给谢吟年,由谢吟年交给前面一排。
谢吟年拿着她的试卷,瞥见她第五题的括号里还是“C”。
谢吟年挑了一下眉,这是他的谢礼。
她没接受。
秋思好似感知到了他的心理,扭过头去,视线与他相撞之前又蓦地收回。
扭头的意思,只是让他知道自己是跟他说话,但她万万没有与之对视的勇气。
秋思先是说了句“谢谢”,而后又微笑地说:“但那题我本来就不会,这分我不好意思拿。”
他们都端正坐着,背靠后桌,两人两臂之间也就一拳的间隔。
没有彼此对视,也不是对话的坐姿,只是嘴唇的张合,但的确是在跟对方说话。
此刻教室里的嚷闹声已经逐渐升起,他们说话这样低调,像是在刻意伪装,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谢吟年这是第一回听秋思的声音。
一种撇清了所有个人情绪,仅剩下精心粉饰过的礼貌和客气的声音。当然,语气亦是如此,一如她身上散发的气质,退人千里。
谢吟年眉头轻挑,没再作声。
两周一次的大假很快来临。
放假这天大家脸上都是神采奕奕,嘴角咧到了耳后,眉宇更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大家蓄势待发,铃声一响,书包一挎,头也不回,走得干净利落。
镜头一转,校门口公交车站,周围的人个个探头探脑,翘首以盼,唯独秋思面无表情,兴致不高。
没多久车来了,秋思上车时已经没了座位,只能扶住拉手吊环。公交车一路七拐八绕,转弯幅度又大,一度晃得秋思要吐出来。
到站的时候,秋思跟逃命似的冲出车厢。
这一片是老城区,政府去年有个老城翻新整改项目,秋建泽在这边工地干活,上头划分了个安置区下来,便宜租给他们,秋建泽就租了个两居室,一个月下来300来块钱。
秋建泽这些年不思进取,好吃懒做,也只能挣个果腹钱。
进小区后上楼,楼梯过道又窄又暗,秋思每次走都觉得阴森森的,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
秋思没有钥匙,敲门后好一会秋建泽才来开门。
门缝拉开,入眼的是秋建泽赤裸的上身,套了件睡衣,但是还没来得及扣扣子。
大概是看到秋思脸色微变的模样,秋建泽忙不迭开口解释,“我刚刚在睡觉,这不赶着来给你开门嘛!”
秋思没说话,侧着身子进门,看见在厨房择菜的尤琴才放松下来。
随之也明白了,尤琴料到是她来,所以不愿意来开门,硬是把睡觉的秋建泽给拉了起来。
秋思无声轻笑,喊了声“阿姨”。
秋建泽招呼她到沙发上坐,“尚敏马上就回来了,你先坐会。”
秋思瞥见秋建泽说这话时,尤琴狠狠瞪了他一眼。
秋建泽对上尤琴的目光,匆匆进了厨房。
“尚敏回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尤琴问得平平静静,眉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嫌弃与阴鸷。
秋建泽扶着她的肩膀,一副安抚的样子,声线压低嘴唇凑到她耳边,“我没别的意思……”
尤琴一把挣开,眼睛霎时睁圆,“你别想培养她俩的感情,我尚敏跟她有什么关系!”
尤琴面容是上乘的,五官小巧显年轻,可这些年跟着秋建泽没少吃苦受累,皮肤松弛又憔悴,加上这些年两人为着柴米油盐没少吵架,怨嗔难平,人老珠黄,早没了当年吸引秋建泽时的风韵婀娜。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才短短五年时间,这其中尤琴吃的苦倒是可见一斑。
尤琴怒目圆睁时面目狰狞的模样惊着了秋建泽,秋建泽一下就蔫了,任尤琴在后头骂,头也不回地出了厨房。
晚上,秋思照例睡沙发。
夜里凉,尤琴依旧给她拿了条空调被。秋思没半点难受,只是默默苦笑,心想这女人也是有女儿的人,心思怎么这么狠?
秋建泽他们睡得早,秋思跟着早早熄了灯。
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冷,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风,秋思蜷紧身子,被子被她裹成了睡袋。
躺下没多久,秋思好像听到有人叫她。
大半夜的,而且这空荡荡的客厅就她一个人,秋思瘆得慌。
“秋思——”这回没听错,确实有人叫她。
尚敏声音小,跟猫叫似的,秋思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