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一经发出,便引爆网络。
其中关注的话题,更是直击当下社会痛点。
在极短的时间内,相关话题立刻占据各大媒体头版头条。
一夜之间,文章下的留言突破1000+,大家都对年轻男人的行为义愤填膺。
“打人的那个人是觉得自己不会有老的一天吗?”
“活不到那个时候。”
“都说相由心生,古语真是诚不欺我,鹰钩鼻,颧骨突出,嘴角下垂,我第一眼就觉得这男的不像好人。”
“有纹身的能是什么好人,我妈说只有社会流氓才纹身呢。”
“唉,真是可怜,文章里面写老人的亲生女儿不管他,他只能靠卖废品艰难度日,都过得这么不容易了,还是遭人嫌弃。”
“xdm,查出来了,这个男人是幸福小区一单元502的住户,他们家在路口西边开了家水果店,叫蔓蔓水果店。”
“楼上,好样的,刚买的十斤牛粪正好没地方用呢,兄弟我先去探探路了。”
因为老板还在医院里治疗,蔓蔓水果店暂时没有开门,但门口却没有因此而变得冷清,相反,热闹得很。
门口堆着各式各样的花圈,上面写满了恶毒诅咒的话语,招牌上还被人泼上了红色油漆,从远处看,像血一样。
最过分的是,不知道谁拉了十斤牛粪堆到了店面门口。
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臭气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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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点引力酒吧还没有什么客人来。
贺天扬趴在吧台里,刷完了“择言”发布的最新文章。
他把手机一合,愤愤不平地说:“我还去他们店里买过水果呢,那个老板长得是凶了点,可是给的分量很足,又大又新鲜,要不是眼见为实,真不敢相信他竟然是这种人。”
沈亦行在水池旁清洗杯子,对贺天扬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反问他:“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贺天扬不解道:“可是视频都明晃晃地拍到了,还能是假的不成。”
沈亦行把洗好的杯子整理好收起来,站到贺天扬身边,他把视频重新划到一开始的部分:“这个视频一共十三分十五秒,只拍到了他们在楼下的冲突,至于为什么起冲突,他们在出楼道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一无所知。”
“我们身处信息爆炸时代,每天要接受海量的信息,一些你深信不疑的事情,可能只是被提供给你的。”沈亦行道。
“你看似拥有言论自由,但其实话语权根本没掌握在自己手中。”
贺天扬听得云里雾里,他行哥说话他又听不懂了,贺天扬又说:“但文章里面还写了他们楼上的邻居也说楼下经常传来打闹声,这又怎么说呢?”
沈亦行问:“当事人双方对这件事都怎么解释的。”
贺天扬道:“老人说的就是文章里写的这些,至于打人的那个男人,他因为之前火灾受伤,现在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并没有采访到他。”
“所以说这篇文章里根本就没有双方的陈述。”沈亦行意外道。
一篇新闻在报道前要多方求证,交叉验证,细节核实,一些重要的报道还要进行二次核实,这一切繁琐的流程都是为了确保一点——新闻的真实性。
这个叫“择言”的自媒体号,连一方当事人都没有联系上,竟然就写了这样一篇指向性很强的文章。
沈亦行低头小声骂了句:“既然连最基本的真实性都没有确保就发出来了。”
沈亦行手撑在吧台上,手臂上的青筋鼓起来,有这种不负责任的同僚,让他感到有几分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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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栀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想起前天在引力,当贺天扬提到记者字眼时,她情不自禁冒出来的转瞬即逝的戾气。
南栀曾经有段时间非常地厌恶记者。
那时她父亲刚去世不久,因为一则新闻报道,把南运良失职的事情盖棺论定,她父亲成了化工厂爆炸的第一责任人。
而造成这场浩劫的真正凶手——化工厂却全身而退,又因为积极安抚受害者家属给予抚恤金,大受好评,那个烧断了一条腿的安全员实习生,获得了化工厂的巨额赔偿金,下半辈子不愁吃喝,而她跟她妈妈则成了阴沟里的老鼠,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那段时间,她妈妈就连上街买菜,都只敢挑晚上天黑了没人的时候偷偷出去买。
那个时候哪还有什么新鲜的菜,但就算这样,还是不得人待见。
卖肉的屠夫听完了宋曼芸的要求,丢给她一块暗红色的,明显变质了的肉。
屠夫眼神里满是轻蔑,从鼻子里冷哼道:“只剩这个了。”
宋曼芸一眼就看出这个肉已经变质了,她抬头看着屠夫,语气带了点恳切。
“你这个肉都不新鲜了,吃了会拉肚子的。”
屠夫把杀猪的刀往案板上一拍,他鼻孔里喷着热气,模样无比骇人。
“爱要不要,不要正好留给我家狗,让它把牙齿磨得锋利点,好让它知道以后见到那些人该狠狠地咬住不松口。”
见到宋曼芸提着空篮子走了,屠夫还不忘追出来,冲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
“呸!”
这天,南栀看到她妈妈偷偷在屋子里哭,一边哭还要一边捂住嘴不敢哭出声害怕让她听见。
南栀其实早就知道,这些天以来,她妈妈每天都会哭。但是哭完了她第二天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拎着菜篮子去菜市场捡些人家挑剩下的菜。
南栀还在长身体,自己不吃就算了,不能让孩子也跟着自己受苦。
这些天,面对上门刁难的人,宋曼芸不停地在解释,但一声声的辩解,淹没在了无数的谩骂指责声中。
她明明在不停地说,不停地辩解,却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她仿佛独自活在了真空世界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南栀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原来笔比刀还要可怕,杀人不见血。
南栀坐在自己房间里,她手里攥着一张报纸,上面的头版头条详细报道了她父亲南运良如何因工作失职造成了这次的化工厂爆炸,洋洋洒洒,占了一整个版面。
在报道的最后标明了报道记者以及他所属的报社,南栀的目光在这两个名字上停留了很久。
这天,报社门口出现了个奇怪的小女孩,她抱着书包蹲在报社门口,每当有人经过她都会抬起头打量,发现不是她要找的人后,低头继续写她手里的作业。
这些日子,南栀一放学就往报社门口跑。
她要见那个记者。
之前他来家里采访过,南栀记得他的样子。
但她没那么幸运,在报社门口一连蹲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她要见的人。
蹲不到人,她也不走,就这么抱着书包坐在门口,一直等到报社关门,月亮西沉,再起身回家。
到了第二天,她又会继续蹲在老地方等。
终于,在数不清第几天的时候,南栀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