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是窒息而亡,脖颈上的勒痕与这条挂在房梁的白绫一致。”
屋内整洁有序,唯独榻上的被褥凌乱,伸手一探还留有余温,茶杯都是倒放,干净得看不到一点水渍。
这是一间普通的厢房,看来这孟文济手头并不宽裕。
刘槿熙一边环顾四周打量着屋子的环境,一边站在沈淮之身侧听着曾青的禀报。
“在他长案上发现了这个,是封遗书。”
曾青面色凝重,他小心翼翼地将遗书捧到两人面前:“里边交代了他夜间闯入礼部篡改试卷之事,眼下看着怕是只能认定为畏罪自杀。”
沈淮之蹲在被人放下的尸体旁仔细端详片刻,他指着孟文济脖颈上重叠的勒痕道:“我瞧这脖颈不止有一条勒痕。”
“是。”曾青顿了顿神,叹气道,“可吊死之人在挣扎之际也很有可能会伸手挣脱,且孟文济指缝中找到白绫的布丝,实在难以认定为他杀。”
若真是自杀,他何必冒险长跪在大理寺门前喊冤?
谁也不信,可捕快们在孟文济留宿的客栈中翻找整个下午,愣是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日落。
紫宸殿内。
众臣议论纷纷,直到皇帝迈步前来。
皇帝前脚才坐稳,王德封后脚便抱着玉笏站出来。
“陛下,孟文济谎报案情,不仅惊动朝廷大动干戈调查,还因此闹得人心惶惶引起民愤,且又让礼部受了折辱,实在罪过,臣恳请陛下严惩孟文济,曝尸城门悬挂五日,以示公平之道。”
众臣附议道:“臣恳请陛下严惩孟文济,曝尸城门悬挂五日,以示公平之道。”
沈淮之的目光中是难以掩藏的焦急,刘槿熙不过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皇帝果然如她所料的出了声问道:“怀瑾,你怎么看?”
刘怀瑾受宠若惊,他愣在原地几秒,焦急地瞄了眼站在最前面的王德封,拱手走出来道:“中书侍郎王大人所言极是,若是此次不加以严惩此人,日后怕是更多人钻了空子随意报官,伤了百姓对朝廷的信任。”
见皇帝不语,刘怀瑾心中忐忑,他时不时看向王德封,正要开口继续说话,却被皇帝抢了先。
“槿熙,你怎么看?”
帝心难测,刘怀瑾闻言深呼了口气,藏于袖中的手指缓慢纠结地摆动起来,他不安地低垂着眉微微侧身,看向刘槿熙的方向。
“孟文济的尸身上不止一条勒痕。”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沸腾起来。
“肃静。”皇帝深吸口气,扶额揉着眉心问道,“所以不是自杀吗?”
“难以裁决。”
王德封不乐意听这话,他还没等皇帝出声便跳出来反问道:“敢问公主,孟文济脖颈上的勒痕可是朝着哪个方向?”
“斜上方。”
众臣哗然。
王德封又道:“臣听闻这自杀之人脖颈上的勒痕是朝斜上,而被人勒死之人应该是平直朝后才对。”
殿内一阵平静。
果真,看来是有备而来。
刘槿熙此刻更是认定刘怀瑾与王德封两人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她偷瞄了眼堂上端坐的皇帝,见他面色复杂,更是笃定心中对于皇帝对刘怀瑾的猜想。
“王大人有所不知,这他杀也分为很多种情况,假设凶手与孟文济身高相仿,若是站在他身后下手,那这勒痕自然是平直朝后的,可若是站在椅子上,又或是将孟文济放在地上再勒死他,这勒痕的朝向便与自杀如出一辙了。”
平静中爆发出几声轰鸣,紧接着偌大的宫殿内再次充满争论和议论的声音。
王德封面色铁青,无言以对,只得愣愣地闭了嘴退回一旁凝神思考。
沈淮之心中诧异,没料到她竟能如此舌战群儒,且还脱颖而出,自是更加佩服。
“陛下,公主所言极是。”
谢正羽出乎意料地站了出来,浑厚的嗓音瞬间将众臣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此案尚未查明,不能加以定夺,微臣以为,应待查明之后再商讨此事。”
皇帝点头赞同,责令礼部尚书林赫南停职调查,礼部暂由礼部侍郎接管。
春暖花开,夜里虽无风,却也清爽。
沐浴之后漫步于花丛也是一番享受。
刘槿熙此刻正蹲在池塘便喂鱼,忽闻小桥上匆匆赶来的踏步声,她缓缓站起,将手中的鱼饲递给身边伺候的侍女。
“公主,沈大人求见。”
刘槿熙抬头估摸了番时辰。
时候不早,他还来拜访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之事?
“带他到书房。”
沈淮之穿过长廊踱步而入。
案上坐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青丝披于腰间,浑身无一处装饰,这般素净反倒是流露出清水芙蓉的韵味。
他默然迈入屋内,拱手而立:“微臣参见公主。”
“月见,屋外风大,把门关了。”
直到屋内没个人影,刘槿熙这才出声与他说话。
“沈大人,请坐。”
她挑眉将脸捧在手心,搭在案上直勾勾地盯着沈淮之看,见他迟迟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她,更是忍不住起了玩心,想要好好地捉弄他一番。
“沈大人,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刘槿熙故意将脸往前递了递,以至于沈淮之一抬头便撞进这双笑意盎然的眼眸之中。
他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
“结盟。”
沈淮之回答得干脆利落,这倒叫刘槿熙愣住了。
她端坐坐姿,只手捏起杯盏往嘴边递,一边轻吹着气一边偷偷打量他的神情变化,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顿时将升起的那一丝不安带到肚里了。
“此话何意?”
她的声音很轻,但也很平静,这是为数不多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