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妾唤如云者,已有孕数月,甚得张氏疼爱。自她有了身子,更是日夜过来相伴说话解闷。
张氏道:"为夫就要攀上高枝,待你诞下婴儿,我便抬你做妻。"
如云猛然一惊:"可大娘子该如何自处?郎君也该为她想想,妾只要能够长长久久相伴郎君便很是知足。"
思及万盈升,张氏很是不屑:"她不能生育,留下何用,我把她送人去。"
如云边念"阿弥陀佛"边劝:"大娘子往日话就不多就当养个闲人罢。自古没有将发妻送人的,郎君要学古人赠妾之事,很该明白那群名流千古的诗人所赠女子都是妓。郎君未免糊涂,以后踏入官场就不怕被耻笑?"
张氏道:"这有何难,讲万氏抓个错处降为妾,我好相赠。送个妾而已,她的命都是我的。"
如云见张氏颇有决意,且知他耐心有限,不敢再劝。一旁侍候的有个丫头环儿,和十穗一个房里住着,晚间便将张氏打算说与十穗知道,好让她们主仆二人早做打算。
十穗愤怒至极,又将此事转告万盈升。万盈升还如没事人一般,只说知道了,没有任何行动的意思。但十穗告密一事,却让张氏怒火连天,最后虽没误事,却让十穗吃尽苦头。
几个家丁按住十穗跪在地上,张氏用针线将十穗的双唇粗蛮缝在一起。起初他用手捉住双唇,后放了手,可怜十穗只得自己抿着唇方便他动作好结束这场折磨。
几乎痛死过去,万盈升毫无相救的能力,哭声响彻云霄。
张氏脸上全然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嚣张又丑陋的脸上横肉一抽一抽的。他一向是如此行事,爬高踩低又媚上欺下。外边受了气,回家好打骂丫头小子,沾显自己的能耐。
本朝虽只有一位皇帝,可大部分人都能当上土皇帝。随心意办事,处置妻与下人拥有绝对权力,甚至于有时连他人性命都可以不顾。吆五喝六且能任意摔盆子拍桌子,过后还不用收拾致歉,自由人会处理好。
想做土皇帝也极其简单,只要托生成个男子便好。
这张氏便是个土皇帝,之所以加个土,是因为出了这张府城里没几个人认得他。也就能从弱小者身上找回他可怜的自尊心,做人做事都像他张氏这么下贱的,偏偏世间还有更多。
万盈升忽略疲惫,不再想和让人计较自己前路。因她和家里通信多次,万母都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搪塞于她,眼下正是心如死灰之时。
十随的针线张氏下过令,让她自个儿等死,不可拆线找求医问诊。万盈升看她模样,放弃了:"穗儿,想你才十四岁就吃了许多人没吃过的苦。但你放心,我决不会偷生,待你死后,我也会自尽。"
十穗拼命摇头,忍痛含糊不清道:"我们不死,我们逃走。"
万盈升苦笑:"去哪儿?连我娘都不管我了。"
十穗心中有答案,一叠声答:"有的,有的。"
万盈升见她如此不认命,说道:"这样好了,你去问问观音,她要不要我们死。若死,我们一起跳河,此时水中很是温暖,我们来世还可以当水鸭。若不死,我们就逃到天涯海角的躲起来。"
十穗点头,她认为观音不会让她们死。
如云受不了万盈升的恳求,以给孩子祈福的名义。悄悄带了十穗出门。
万盈升视线中捕捉不到十穗的影子,泪坠下自言自语:"我知道就算观音要我们死,你也会去找婴齐。连母亲都不要我了,婴齐又怎能够?她以什么身份过来呢,你且能活,我却只有一死。"
因十穗开不了口,如云又替她念:"慈悲喜舍,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弟子十穗携主万氏盈升之命前来拜见。恳请菩萨显灵,告知我等前路。"
十穗虔诚叩拜,请香后带至添油处烛前点火。可悲的是,十穗每将香柱放于烛焰上,火焰都会偏移不触到香柱。
此时并无风,如云拿出扇子,念"菩萨宽宥"将焰火轻扇至香柱前,许久后香柱终于被点燃。
十穗谨慎得很,小心将香柱插入香炉,刚跪下香灭了。如云本要为她念祈福语,看到情形只能催她再去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