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又待两日,婴齐提出告别:"剩下的路我自行去,快马加鞭倒也省事。"
江文星不忍分开,知她有正事在身,不好拒绝,赠她干粮与水。
想她一人在外艰难,又取出十两银子:"淑女拿着,身外之物也多多益善,租车买衣随你使用。"
婴齐已蹭了马车几日,不肯收。两人推辞起来,江文星捉去她胳膊,定要塞她手中。婴齐又将银子取出,掷他怀里。
江文星无法,只得放弃。二人傍晚一同用过晚饭,婴齐上马走了。
江文星听着哒哒马蹄声,目送她离开。走进马车坐下,收起腰扇卷好。执手中,看着被婴齐玩儿得毛躁的红缨,只觉心中也乱七八糟。
婴齐跑出几时辰,夜间燃起篝火吃糕饼。歇够后背起包袱就要上马,动作间包里掉出一块碎银,正是江文星央她收下那块。
婴齐看着膘肥体壮伺候得无比妥帖的马,心中暖意融融。她确实不缺这十两,只是人家真给,她又开始变扭。
蹭吃蹭喝几日,没给任何报酬,临了还拿走十两。婴齐在给姑姑的礼物中翻找出一块玉佩,塞入怀中骑马向相反的方向跑回。
一时辰后,碰到两个逃难的老夫妻,婴齐将包里糕饼干粮全数散出。老妇吃了果子抹着眼睛直念着,碰到了菩萨座下的仙童。
婴齐又拿出水袋给她们二人分,欲走时,老妇抓住婴齐的手焦急:"龙女别去,前面有人打劫哩。有一车队,仆从跑的跑,死的死,那小公子还被抓走哩。我和老伴全为着衣衫褴褛,人叫我们滚,没搜身还躲过一劫哩,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呵……,"
婴齐没听到后面言语,快马加鞭只求来得及救江文星。两刻钟后,果见零散灯光中有很多江家奴仆,婴齐下马问匪徒方向,众人被吓得直哭说不知。
又往前数里,马车旁长贵抱着一盏灯与几本书哭。婴齐知道这是江文星书童,上前叫他。
长贵抱着书不撒手:"公子定死了,我再哭会儿就陪他上路,到了底下依旧给他晒书磨墨。"
"你也烦人。"婴齐拿出车上贵重之物,扒开长贵眼皮哄:"这么值钱的东西,他们不要。你们这么多人,也没全杀,为什么?"
长贵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他们只要人?"
婴齐将手上蹭的泪水全擦长贵身上,安慰:"你回家去,什么都不用说,家里自然知道谁抢走了你家哥儿。"
长贵不忍江文星受苦,又哭:"我家公子从没吃过苦,胆子又小。方才贼人十分鲁莽,将他拽走,他横抱着马背……"
婴齐忍无可忍,捏住他的嘴:"你给我指方向,我去找。"
长贵立马止住哭声,为她指明方向。婴齐不再多留,飞奔出去。
长贵再看不到婴齐身影,坐下重哭:"淑女别怪我,去了地下我给你们做牛做马,若公子真死了,您做妻,我做仆从,我家公子也有人照料……他不能独个儿上路,冥婚也得挑个见过的……"
又哭许久,放下贵重器物,拿出江文星常用的文具,背着往家走了。边走边为婴齐二人叫魂,只待回家送完江文星的棺材便自尽。
婴齐十分警惕,跑出没二里地,将马拴在隐蔽处。夜中不好辨别方向,她静静等着天亮。
好不容易天亮,婴齐小心翼翼跟着印迹找人,找了一天,终于在晚间看到燃起的篝火。
一共十一人,婴齐没把握,踩在树干处观望起来。江文星手脚被捆,扔在篝火旁,脸上脏污,身上却没见伤。
有一大汉,朝他扔去一个馒头,江文星捡起来朝大汉扔回去。大汉起身将馒头塞他嘴里,江文星吐出来直咳嗽。
过一时辰,其中四人背上包袱走了。江文星已抱着膝盖睡去,再过一时辰,又有两人拽着裤带猥琐笑着离开。
还剩五人,婴齐跳下树,轻手轻脚上去。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从背上拉出一刀,在月光下把熟睡之人的脖子,一刀斩断。
江文星睡不踏实,被霹雳响的柴火惊醒。原本靠着树干的人脖子歪得让人惊悚,他先以为是哥哥来了,彻底放松下来。
婴齐躲在树后看向篝火旁清醒的两人,见没被发现,又拉出另一刀,从树后出来。
江文星看清,想要喝退她,又怕她被暴露惨死,焦急下憋得哭出声来。
"哭什么哭,再等等你爹就来了!荒郊野岭还哭,真晦气。"
那大汉说完,用一石头扔向江文星脸。另一大汉低头加柴火,光中身后印出蝴蝶的一双大翅膀,影中却不见蝴蝶的头。
疑惑转身,顷刻间头颅便掉下来。再看影中翅膀时,头便有了。只是他死前也没看清,何方神圣出手如此之快。
眼珠转动搜寻间,一只小小绣鞋踩着方才骂江文星的头颅,喝道:"他爹来没来不知道,你的阎罗倒是来了。"
眼珠子还想往上转,看清阎罗面目,只是等不及一睹,便永远闭了眼。
两人挥着长剑冲向前,婴齐双手执刀应战。
江文星在一群兵器乱斗交接中,看到婴齐像一只勇猛的小狸奴。动作轻巧迅捷,抬爪必挠得敌人捂伤哀叫,瞬息之间打完架又抬手舔毛。
姿势十分漂亮,眼神极具侵略性,打得两人如同狂风中慌乱的落叶。兵器振翅飞动又快又亮,寒凉无比。抬脚扭身时,刀停人毙命。
江文星视线忽被挡住,一人举刀劈向自己。未来得及多想,刀刃滑过人骨的声音传到耳内。他看到一柄又宽又长的刀穿过那人胸膛,并不像蝴蝶。
婴齐破开他的绳子,拉起就跑,那柄刀留在原地。江文星回头再看,那刀闪闪发光。此时,天也亮了。
跑出一段距离,江文星体力不支摔倒。婴齐从怀里拿出半个馒头,一点一点掰开喂他。没水硬吃,江文星噎得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