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孤山一隅。
未入深冬,山上高耸入云的树都落了叶,萧瑟的枝条裹上一层银白的霜雪,伴着稀薄的云雾,原是一片静谧宁人的景色,却响起了一阵与美景格格不入的咆哮声。
邪兽不知从何处进的孤山,带着一身恶臭和浊气在山林之中肆意游荡。牠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就像金属摩擦之声,叫人不住寒毛直竖。
邪兽眯着一双混浊的红眼,脚下踩到的土地都变成焦土,悠悠往一棵百年古木走去。
牠深吸口气,一缕青气从古木根下冒出,瞬间被邪兽吸进体内。茁壮的参天古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枝条碎裂的声音惊飞了一群停在不远处的鸟雀,深扎土地的根倏地失去力量。
古木逐渐倾斜,最后轰的一声倒地,扬起的冰雪在半空无力地散落。邪兽露出享受的表情,似乎回味无穷,继而大摇大摆地朝另一棵古木走去。
邪兽朝古木的根吸了一口气,有一缕青气冒出了地面,却仍挣扎着抓紧泥土,不愿成为邪兽的点心。那邪兽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前爪在地上使劲地刨,烙出一道道焦痕,更用力地吸气。
那缕青气又被拔起了两寸。这时,一阵冷冽的劲风穿林而过,卷起了晶莹的雪粉。
邪兽双耳警觉地一竖,呼吸一顿,那古木的灵气抓住空隙连忙钻回地下,藏得更深。邪兽猛地转身,掀起嘴角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愤怒的低吼,凶猛地一跃而上,扑向那阵来势汹汹的劲风。
下一瞬,就被那无形的风直接扫飞十丈远,撞上一块巨石,反弹在地,一命呜呼了。
浊气逐渐消融,风静止下来,渐渐化出型态。
入竹抖了抖长长的身体,却还有一星半点的雪卡在鳞片上不上不下。牠扭过头盯着身上闪亮的雪发愣,最后把头伸过去,用舌头舔掉雪花。
上一秒还是条威风凛凛的风龙,下一瞬就成了个舔鳞的傻瓜。
吻世在倒地的古木旁蹲下,抚着木上的纹路轻道:「木我留了,不会浪费的......走好。」
「都没灵气了,你和它说话它也听不见。」
又一个淡紫长衫的风灵落在林间,身材颀长,剑眉星目,在冬日的白雪中,周身却萦绕着清新的草木香气。
吻世显然知道来者是谁,眼皮掀都不掀,回道:「这种辞别的话,都是留下的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也是。」
那风灵眉目间透着一股傲慢之气,视线扫过雪地上邪兽留下的烧焦痕迹。
「我仗着这边有你,也没常来巡,反正那些邪兽都逃不出你掌心。」
风灵弯下身,手指捻起一小撮泥土闻了闻,颇为嘲讽地道:「这红尘的浊气,可真是越发充沛了。」
说话的是孤山风仙逍逸,现今风神其中一个徒弟。
吻世脸上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不怎么带情绪地道:「最近除了邪兽,还有好些上山来寻短的人。」
「哦,是吗?」
逍逸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语气却十分讽刺,「那他们死哪里去了?那些人类上来清理了没有?」
吻世不接话,逍逸一笑,带着点调侃的神色瞟了吻世一眼。
「不是说不管红尘吗?怎么又救人了?」
「没管。」
吻世垂眸,走过去替入竹扫掉牠仍夹在鳞片缝隙中的雪,「只是不想树和鸟被吓到、压到罢了。」
逍逸摇了摇头。
「我真是服了你了!师傅总在我耳边念叨着让你给他做弟子,不然就说要把整座孤山交给你管,正正当当地让你当个仙。」
他若有其事地叹了口长气,显得郁闷不已,「当着我的面跟我说这种话,你说合不合适?唉,你看我这风仙当得多窝囊啊......」
吻世漠然看他,净说大实话:「这孤山真要有别的仙接手了,你还不乐得到处去晃?」
逍逸闻言哈哈大笑。
「你太了解我了!别担心,我跟老家伙说了,你是不可能拜他为师的。不过……」他顿了顿,笑容褪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要和你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