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见不得美人伤心落泪,心软得一塌糊涂,怜惜之情溢于言表:“姑娘还请节哀,那帮土匪已尽数射杀,想必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上也能够安息。”
那“黑熊精”还没挪开,又来了一座“山”将苏霁拦住。田阿菁暗骂,上头还没出声呢,这位大哥在她面前又唱又跳做甚么。
半晌,在田阿菁嗓子即将哭哑之时,苏霁终于开了口:“姑娘吃点东西垫垫胃吧。”
田阿菁窃喜,顺理成章地朝苏霁靠近,但那刘武始终横在二人之间纹丝不动。她只得从夹缝中接过苏霁递来的茶水糕点。
她连忙谢过,小口小口吃起来。
苏霁待她吃饱喝足后,又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田阿菁用手擦掉嘴角的糕点碎屑,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词说了出来。
她带着本地人特有的轻快且软糯的口音,又事先准备,精准设套,苏霁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
他思忖片刻,抛出心中疑问:“赤练山这一带土匪丛生,你师徒二人怎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苏霁虽态度温和,但目光锐利如剑,不容忽视。
田阿菁贝齿轻咬,泫然若泣答道:“奴家与师父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虽清贫但尚能过活,但至几个月前沅江大坝决堤,房屋和几亩薄田皆被冲毁,如今只剩下采药这门手艺,近几日百草阁放出消息,要高价回收'还魂草 ',而'还魂草 '只生在赤练山,奴家和师父便过来一试,早知如此奴家宁愿挨街乞讨去。”
林书在怀里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为田阿菁擦拭眼泪,道:“诶,姑娘莫哭、莫哭。”
可田阿菁的泪水仿佛流不尽似的,林书责备地看了眼苏霁。
苏霁握拳轻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刘突然问出了声:“'还魂草 '?这是什么草?百草阁高价收购它作甚?”
田阿菁道:“这草虽取名'还魂 ',却是一种罕见的毒草,红叶绿花,若误吞它的汁液,哪怕只有一滴,半个时辰之后也必穿肠烂肚而死。百草阁收购此草,或许是为几个月后的' 蛊毒大会'作准备罢。”
老刘无视一旁使眼色使得眼皮快抽筋的林书,继续追问:“' 蛊毒大会'?”
田阿菁答道:“这是湘西特有的斗蛊斗毒大会,两年一次,届时湘西各有头有脸的江湖门派皆聚集五溪,捧出各家研制的蛊毒一比高下,选出蛊王。”
听见“蛊毒大会”、“蛊王”的字眼让苏霁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瞧着田阿菁。
他问道:“阿青姑娘可会蛊毒之术?”
田阿菁摇了摇头,说道:“蛊毒之术只在各门派内传承,咱们普通百姓却是不懂的。”
上方良久未有响动,田阿菁只得拿出最后杀招,噗通一声,向苏霁跪下:“小女子身无长物,无法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愿能常伴公子左右,端茶送水,铺床叠被,只望大人给奴家一个容身之处。”
她跪匐在地,故意身侧对着苏霁,破破烂烂的黄布衫,勾勒出玲珑娇小却凹凸有致的曲线,因垂头而露出的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有一道刺眼的红痕,显然是那帮土匪干的。
红与白的视觉冲击,犹如一支绽放在冰天雪地的红梅。苏霁触电般忙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向别处。
他轻咳一声,缓缓道:“阿青姑娘……”
哼,天底下果然没有哪个男人能过得了美人关,田阿菁胸有成竹地抬起脑袋。
这时,青光一闪,一柄长剑倏地疾刺而来。剑意虽快,而田阿菁却没感知到杀意,多半是试探,便按耐不动。
这一切皆发生在刹那间的功夫,最后如她所料,那剑停在了她眼睛半寸之处。
但那剑只需再向前送上几分,她的左眼便要废了。
苏霁斥道:“刘武不得无理!”
同一时间,林书跳脚,怒骂道:“莽夫,你干甚么!”
田阿菁佯装惊恐地看向执剑之人,瑟瑟发抖。
刘武收回长剑,皱眉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完全感受不到这女人的内力,心想:“要么她真不会武功,要么她武力远在我之上。”
刘武虽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但平生所遇之人,武力能碾压他的屈指可数,且这少女还是个黄毛丫头,所以排除后者可能,终对这田阿菁稍放下心来。
他还剑入鞘,上前作揖,道歉:“姑娘,多有得罪。”而脸上毫无谦意。
缩躲在林书怀里的田阿菁,在人瞧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冷笑,暗想:“苏霁的玲珑骨得拿下,还有这坏事的‘黑熊精’,定要拧下他的头颅当球踢。”
苏霁道:“阿青姑娘莫怕,刘大人虽瞧着凶狠,却是个好人,姑娘在此就将就着一晚罢。”
田阿菁心想今日是下不了手了,倒还不如好好休憩一番。
于是她“感激涕零”地拿过毯子,盖在身上。
“多谢公子。”
她转过身,后脑勺对着刘武,安然地睡下了。
没过多久,马车一角落就传来轻微的鼾声。苏霁讶然,不禁在心底默默佩服,这姑娘的心可不是一般的大。
月亮已行至中天,一行人马乘着月色东转西绕,穿过茂密的树林,踏过淙淙溪流,马不停蹄地径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