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小美人性子挺烈,竟敢打你张爷爷,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逃?”
六七个牛高马壮的土匪像几匹饿狼,恶狠狠地盯着摔在泥地里的黄衣少女,瞧着少女露出来的一段香颈白皙嫩滑,眼睛不禁迸射出道道淫光。
带头的高个满面虬髯,左脸明显印着五个红手指印,他舔舔后槽牙上前两步,便将她拎离地面,向后面蠢蠢欲动的兄弟们道:“等爷玩尽兴,再赏给你们几个玩玩。”
按理说此情此景,正常女子哪怕没吓晕,也得吓尿。而田阿菁仿佛没有察觉自己身处危险般,脸色极为闲适,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透着戏谑,笑道:“只怕几位大侠没消遣的命了,下辈子记得擦亮点眼哦。”
夕阳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穿透过来,细细碎碎洒落在少女身上,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加娇艳欲滴,而那一笑,刹那间仿佛竟让天地都失了颜色,众人不由得看痴了去,竟无一人在意话里的挑衅之意。
这时嗖嗖的几声,数支羽箭带着劲风破空射来,耳边传来羽箭穿透皮肉的声音,土匪头子和三四个小弟毫无防备得被射倒在地,皆是一箭毙命。
马车轱辘转动声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林间响起,道路拐弯处尘土飞扬,几个身着缁色箭袖服的男人骑着马,呈左右包围之势疾奔过来,他们个个拉满弯弓,满身煞气,一个呼吸间又是一场箭雨。
突生变故,剩下几个土匪面露惊恐之色,吓得抱头鼠窜,竟忘了拔刀抵挡,身边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多时土匪已全部躺在了血泊之中。
男人们将弓箭回收背后,拔出长剑分成两拨人。一拨人检查地上土匪尸体,以免有漏网之鱼,一拨人骑着马,将狼狈不堪的田阿菁围在中间。
其中一个眼大如铜铃、脸膛黢黑,宛如一只黑熊精的壮汉,上下打量着她,喝道:“你是何人?一个弱女子怎会在深山老林?”言语犀利,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田阿菁心想这人得有多不解风情,才能从“野外”、“土匪”、“俊俏姑娘”这些联想到圈套。息芳也没告诉她万一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该怎么办呀,唉,这可怎么是好?
危急之下,她只得银牙紧咬,心狠狠一沉,两眼一闭,双腿一蹬,装作被吓晕了过去。
她虽未开口,但众人看她凌乱的发丝、衣衫不整的模样出现在土匪堆里,一切不言而喻,不由得带着一丝同情。
一个五官清秀、面皮白净,看着打扮是个官吏的少年翻身下马,恨铁不成钢道:“我说老刘,你怎能如此对待娇弱女子,合该身边女人对你敬而远之,真是可怜的姑娘,哎呀还好还有一口气在。”看着田阿菁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又是心软了几分。
老刘嗤笑,瞧不上这浪荡子行径,掉转马头往回走,在繁贵富丽的马车前停下,下马对内拱手道:“大人,余贼尽数射杀,有一来路不明女子尚有一口气,但昏迷不醒,恐有诈。”
接二连三的咳嗽声,透过马车厚重的挡风帘布传出,声息急促虚弱。
老刘甚是愧疚自责,苏大人从都城跋山涉水远赴潇湘,一路上千难万险,屡遭埋伏,因自己保护不力,不能护大人周全,致大人身中剑伤。
他不由得担心道:“大人伤势恐是加重,必须加紧赶路了。”
闻言,躺在地上的田阿菁眼皮重重一跳。
内心嘀咕,这群人怎么可以这般没有同情心?
周围空气仿佛凝固,气氛沉寂了许久,久到她袖中的手不觉紧攥拳头,数只蛊虫也已从暗袋爬出。
就待她要出手之际,马车内的人终于从咳嗽中缓了过来,说道:“无碍,天色即将转黑,不可将姑娘独自留在深林中,至于其它,入城之后再做打算。”
田阿菁将蛊虫默默收回暗袋,又听到那“黑熊精”再三劝道:“大人,人马中留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实在是个隐患……”
她手臂上缠绕的蛊虫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不必多言,若将姑娘独自留下,与杀了她无异,既然碰上了怎可见死不救?将她捎上罢,路上盯紧点就是了。”苏霁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虽因伤势而声音微弱,但语气却不容置喙,刘武只得遵命行事。
因只有一辆马车,就这样,“昏迷”的田阿菁如愿地被抬上苏霁同一辆马车。
人人道都城苏家二公子最是菩萨心肠,果真不假。
马车内格外宽敞,四个人在内倒也不觉得逼仄。马车最内部,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男人,身披银狐鹤氅,手握书卷虚弱地倚靠在软枕上,墨发由一根白玉簪简单地束起,举止优雅清贵,陆续的咳嗽让他苍白的脸颊晕染了几丝红晕。
田阿菁虽闭着眼,而五感却仔细留意着四周,不禁内心狂喜:“想来这位便是从都城调来治河的左佥都御史苏大人,苏霁了。”
可刘武那厮如同小山般的身躯,又将她思绪拉回现实,他将苏霁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挡在身后,让她近身不得。
这队车马防守情况她已摸得门清,总共百来余人,精锐二十余人将这马车围得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再加上马车内两位身手也了得。
她无奈只得放弃原先直面硬抢的策略,一切还需徐徐图之。
白净少年瞧着刘武如临大敌的架势,颇不以为然,笑着说道:“湘西多匪患,才短短几天咱们一路已遇上三拨,这位八成是被土匪强掳了去的良家子,老刘你何必这般紧张,先前险让贼人得手只是意外,莫要杯弓蛇影了,我说这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比那骄阳郡主还要美上三分呐,潇湘还真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咱们不虚此行。”
苏霁沉声道:“林书你这小子莫要胡言乱语,免得唐突了姑娘。你从小在繁华安稳的天京长大,自不知潇湘山高险阻,三教九流齐聚。山高皇帝远的,王法也有不及之处,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妙,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林书耸耸肩,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苏霁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
马车踏着月色又行了几里路,田阿菁知晓这“黑熊精”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昏迷”的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可随即与一张凶神恶煞的黑脸面面相对,她忍耐地闭了闭眼。
她挣扎坐起,视线迫不及待地越过刘武,落在后方苏霁的身上。
苏霁此时也正在凝目注视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田阿菁连滚带爬地朝他靠近,旁边却斜来一只手臂将她拦住。
她抬头,不悦地瞅了刘武一眼,无奈俯下身子,干脆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谢大人救命之恩!谢大人救命之恩!若不是几位大人出手相救,奴就活不成了。”连磕数个头。
林书于心不忍,连忙伸手扶起田阿菁,温言安慰道:“姑娘请起,我们是官府中人,眼下已然安全,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不如我送姑娘回家,免得姑娘爹娘担心。”
田阿菁双肩抖如筛糠,哽咽道:“奴家名唤阿青,湘西五溪人,并无家人,从小跟着师父以采药为生,前几日进山采药,不幸遭遇劫匪,师父他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