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郡外的荒原上已响起阵阵木轮碾过砂石的吱呀声。乐正海站在新筑的夯土城墙上,望着远处蜿蜒而来的流民队伍。他们衣衫褴褛,肩头挑着残破的陶罐,像一群迁徙的蚂蚁般贴着地平线蠕动。城墙下,两名披着玄色短褐的合成人文吏正用竹简记录户籍,青铜腰牌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晋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刺史府朱漆大门前的石狮已蒙了层露水。
乐正海抚平绢衣褶皱,身后两名合成人随从抬着三尺宽的漆木箱。箱内玻璃屏风在晨光中流转虹彩,映得门吏瞪圆了眼。
"中山国行商,特献祥瑞于王主簿。"他递上名刺,袖中滑出半串五铢钱悄无声息落入对方掌心。门吏指尖摩挲着钱币边缘,忽然瞥见随从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金属关节。
"这两位兄弟倒是…魁伟得很。"
"漠北寻来的昆仑奴,冻伤了脸皮,故以青铜覆面。"乐正海微笑抬手,合成人立即躬身行礼,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混在晨钟里几不可闻。
门吱呀开启时,他最后望了眼东北方的云中郡。鹤和辉此刻该在调试重甲工房的水轮,那些暗藏喷水推进器的"机关牛车",正等着塞满商队的货厢。
阴山脚下的熔矿炉腾起青烟,远看如烽火台上飘散的狼粪信号。
鹤和辉赤足踩过溪石,玄色深衣下摆掖在腰间,正盯着河床上架设的十二连水碓。木轮咬合声震得水面泛起细纹,军部司械们沉默地调整着齿轮间隙,将水力转化为驱动工坊的机械能。
"再降半寸。"少年拾起卵石在岩壁划痕,合成人立即旋动青铜调节阀。水闸落下三指宽的缝隙,激流骤然增强,连排碓头此起彼伏地舂捣矿砂,碎屑顺着竹槽汇入熔炉。
山道忽然传来铃响。伪装成樵夫的合成人推着独轮车现身,车上麻袋渗出血水。
"三十里外的马匪,按主公令留了活口。"合成人嗓音平板如夯土。
鹤和辉掀开麻袋,见那络腮胡汉子右腕烙着狼头刺青,是南匈奴探子的标记。他捻起对方衣领上的草籽,凑近鼻尖轻嗅:"去过九原的盐池?"
未等回答,天眼哨机掠过树梢投下光斑。鹤和辉展开手绘羊皮地图,在阴山东麓画了个赤圈。那里有片极似马蹄印的岩石群,正是埋伏骑兵的绝佳地形。
"给凌波战车装货。"他甩去指尖血渍,"该试试推进器了。"
乐正海踏入重甲工房时,松脂火把将他的影子拉满整面石壁。
十六架龙骨水车沿着山腹暗河排布,青铜连杆牵动屋顶的星空图,实则是伪装成星象仪的动力分配盘。军部司械们立在阴影中,仿佛庙宇里泥塑的神官。
"主公请看。"合成人工匠长掀开苫布。
木质车厢外廓与寻常牛车无异,榫卯接缝处却暗藏钢片加固。车辕雕着避水兽纹,鹤和辉从车底钻出,颊边沾着机油:"载重八百石,日行六十里,遇河流可切换浮筒模式。"
"太慢了。"乐正海叩击车厢,"并州商队的辎车都能日行八十里。"
少年挑眉扳动机关,车底板突然滑出暗格,六具铜制螺旋桨泛着幽光:"若走汾河水道,顺流而下两个时辰可达晋阳。"
…………
夜宴设在半山亭,松枝火把将山崖照成白昼。
乐正海击掌三声,合成人抬上十架织机模样的器物。木梭自动穿行经纬,半刻钟便织出匹暗纹细麻。乡老们传看时,他已斟满琉璃杯:"此乃公输班遗册所载自鸣机,愿赠予诸位改良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