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风吹来,云雾在这阵风中慢慢聚拢,遮住了星星。
末班车响起沉闷的笛鸣,缓缓向车站驶来靠停,尾气呼啸掀起地上的泥土尘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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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晏觉得一定是自己平白无故挨了揍,上天不忍于是认真聆听了他心中所愿。
星期一惯例升旗,操场乌泱泱的人群个个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方时晏目光直直落在前方扎着利索马尾的脑袋上,心不在焉竖起耳朵听校领导语气激愤昂扬老话常谈。
“……往年学校便察觉有校外商贩在饭点隔着围栏售卖吃食,学校特意派了保安巡逻为的就是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没想到依旧有商贩在时间上钻空子,不少学生顶风作案!我再次重申这是严令禁止的,谁能保证这些食品的安全?吃坏了肚子谁来负责?食堂饭菜也许不合大家胃口,但一定是健康的!卫生的!为此学校将采取措施将栏杆围上铁网,保安轮流巡逻!”
刚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方时晏顿时来了精神,差点乐出了声,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他没打算提前告诉李曾这番大计,想着等把计划完善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苦思冥想几个日夜,方时晏终于制定好了初步方案,要搞就搞大的,先和外边的商贩老板交涉,在饭点时让老板们伪装成家里人给他送饭,把吃的弄进来后涨个一两块钱卖出去,再打通初中部这边的渠道,从初二开始各班找代理,还能多赚个代理入伙钱。
桀桀桀桀桀。
“你没发烧吧?”李曾嘴巴张得都能塞鸡蛋了,她怔怔伸出手覆上方时晏的额头,“这也不烫啊?”
方时晏抓住她的手,“你就说干不干吧?”
李曾嘴角抽搐:“你认真的?”
“不然呢?”方时晏一脸认真,“我觉得可行度挺高的。”
“当初我让你陪我卖玫瑰花你都推辞犹豫,感情是搁这憋了个大的?”李曾由衷佩服他的异想天开,“那你有没有想过被发现的后果,学校严令禁止你还要顶风作案,还是前所未有的大案,被开除了怎么办?”
方时晏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万一呢。俗话都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如冒险一回。
“如果没被发现,我们就可以赚钱,比你跑腿赚的多,也比卖玫瑰赚的久。”
李曾一口回拒,“不行!”
“为什么不行?”方时晏不明白,“赚了钱你离当美术生就更近一步了!”
“当不当美术生那是我的事,方时晏!”李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你搞清楚好不好,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她是真没想到方时晏能为她做到这等份上,冒着被处分被开除的可能也要铤而走险。
“什么叫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是想帮你怎么了?”
方时晏扬了声调,怒目望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分得这么清楚了?”
李曾说:“可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方时晏反问。
李曾觉得心累,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伴随着蔓延开来的阵阵恐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哪里都不一样,”李曾望着他的眼睛,“你别幼稚了行吗,如果出事,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愧疚,我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方时晏哑口无言。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中钻了牛角尖,他想帮助她这无可厚非,可如果,万一的万一,但凡出事最愧疚最自责的只会是他。
那他呢,他会后悔吗,会埋怨吗。
空气蓦地安静下来。
静默半晌,方时晏低垂着眉眼,“对不起。”
他过于想当然的自以为是,却忘了设身处地去考虑李曾的想法。
李曾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让呜咽声从喉咙溢出来。
“……方时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就应该是对等的关系,你不能只一昧的想付出。”
李曾顿了顿,接着说:“你知道的,我负担不起。”
方时晏闻言顿时慌了神,磕磕绊绊极力反驳:“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这节课是体育课,后半节课自由活动。
操场上零零散散聚着人,有人在打羽毛球,有人坐在绿茵草地上围成一圈。
人类好像天生就喜欢各自结伴,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李曾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下看台,方时晏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她,又猛地收回手,怔然望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