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见词。
夏郁翡意识到这点时,想躺回去已经为时已晚,下一秒,她犹如隐没在黑暗里且单薄又诡异的身影被他找到。
温见词那双瑞凤眼里终于有她了,静了会儿,开口问:“你坐这干嘛?”
夏郁翡的瞳孔无声颤了颤,回答不上来,只觉得脚踝骨上的纹身又开始痛,可能是心理作用,看到他就会无休无止的刺痛。
从而,导致更加没力气爬出行李箱。
温见词迈步至身前,西装上镶着璀璨的宝石胸针,顺着俯低的姿态,给她眼中透进来了一抹亮光。
这抹光,让夏郁翡感觉被火燎过似的,泪水从眼眶砸落,忽然之间这半年的委屈和每夜压抑着难过都齐齐漫上心头,失去理智地,扇了温见词狠狠一巴掌。
温见词身形岿然不动,脸侧很快就添了几道指痕。
“为什么媒体敢曝光你的绯闻?”夏郁翡很警惕地质问他,声音隐隐发颤:“是不是你默许的?温见词,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有一点点,小部分的粉丝爱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付出这个代价?”
僵持了几秒,温见词语气仿若不在意任何,甚至那巴掌:“你先出来,夏郁翡,我们出来谈一下。”
他似乎格外见不得她坐在行李箱里的样子,继而,伸出手臂强行把她往外抱。
可夏郁翡正处于应激状态,手指抓伤了他修长腕骨,几滴血液迅速地染湿了发白的指尖:“别碰我……我恨你,我好恨你,你比夏胤川还可恶!”
“夏郁翡。”
温见词嗓音明显含怒警告。
在夏郁翡停顿一下的瞬间,将她强制性地严丝合缝抱到怀里,放低声音道:“抱歉,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
话音未落,又一巴掌,直直打在了温见词脸上。
夏郁翡哭着骂他虚伪至极,是不是又想拿她填补欲望,故意放任媒体把她曝了……她用最邪恶的一面去揣测着温见词,哭到嗓子哑,近乎绝望地趴在温见词胸膛前,觉得眼睛疼痛程度跟心脏有的一拼,要瞎掉了,要死掉了。
“你这半年没有找到合心意的金丝雀对吗,你又来找我……你和夏胤川都一样,没有得到更好的东西之前,才会想要我。”
“温见词!我不是没有人要的,我自己要自己,你别把我当成召之即来的玩物,我不是。我不要,我不要!”
“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哭声渐止的时候,温见词问她:“你声称自己是不婚族,一早就做好跟我散的准备,又指控我抛弃你,夏郁翡,我给你婚姻,你敢要吗?”
夏郁翡抬起头,隔着朦胧的泪意,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
“你不想当我名正言顺的合法伴侣,却想占着正牌身份,不让任何女人来沾,究竟是谁更过分一筹?”
温见词慢条斯理地问出这些一直隔阂在两人之间的问题,是当初分手时,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话。
夏郁翡心想,明明挨了两巴掌的是他,感到无比难堪的,却是她。
过许久,在温见词咄咄逼人的强势里,夏郁翡心脏的余痛未散,隔着极近的距离,动了动唇:“我从小没有人教,没有人爱,你要允许我自私又自利。”
正如温见词所言,她是个极端矛盾的人,即渴望独占他,又怕他真给自己婚姻。
夏郁翡悲观的想温见词也有错的,他本身就没多少尊重她,两人这样一拍两散了也好,谁也不妨碍到谁的生活。
反正她已经从练习死亡到习惯死亡,从而获得了死灰复燃的自愈能力。
可惜今晚温见词没有心情听她的这套理论,把她锁在了主卧里后,便出去了。
凌晨近一点时,贺南枝担忧她的情绪,也来到了公寓。
但是温见词独占这里,连门都没让进,还让谢忱岸把人给带回去。
夏郁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泪流到失去所有力气,连后背都沁出细汗。阳台环绕大半房间,璀璨的光影很讨厌地覆于全身。
温见词步入进来时,恰好看到她垂在床沿处的脚踝骨。
片刻后,冰冷的长指抚摸上那烈日火焰的纹身,隐隐发烫间,造就了彼此的温度极大反差,引得夏郁翡颤了一下,随即,他就吻到了上面。
那股堪比怜爱的动作,让温见词看起来格外温柔,一点点地,沿着脚踝厮磨上去。
夏郁翡无力抵抗,陷入永无休止疼痛的心脏还是会为他跳动,几乎是快要震破这具原本就残破容器似的身躯,只有这时候,她才能记得是被不遗余力地疼爱着的。
……
温见词默不作声地只做了一回,连带烫人的体温和液体,都弄进她里面了。
故意的。夏郁翡手心捂着胀酸感清晰的肚子,极小幅度地背过身,闭着快不能视物的眼睛,不想看他。
好似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等好不容易睡着,再次醒来时,公寓的门响了。
是钟令嘉来送早餐,以及一些温见词的衣物。
她身为温氏家族精心挑选出的秘书,能力出色,一晚上时间就已经把网上沸沸扬扬的绯闻摆平,当想跟温见词汇报时,看到他脸上未消的巴掌印,以及脖子处尽是鲜明的道道抓痕,一时间,失声了许久。
连家主和夫人都不舍重话一句的继承人,在夏郁翡这里,却被非打即骂的。
钟令嘉压下心惊情绪,对温见词说:“是萧叙墨没管好后花园,祁茉清不甘给夏小姐当陪衬,才会联络媒体造谣生事,想借风波将她踢出剧组。”
夏郁翡被踢出剧组踢习惯了,以前都无人撑腰的。
而祁茉清从萧叙墨口中打听到,这女三号的角色是温见词默许给的补偿。便以为是夏郁翡失宠被抛弃的补偿。又以为爆出床照,就算温家找上门,也有萧叙墨保她。
“按规矩处理。”温见词极淡的口吻,连祁茉清三个字都懒得说出口。
钟令嘉心知哪怕萧叙墨求上门,封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顶流女明星这事,也毫无商量余地了。
她共情力极差,并没有对祁茉清感到同情,想使手段,就得有承担代价的心理准备,片刻后,应下:“是。”
公寓恢复了无人的冷清。
温见词换了身干净的衬衫长裤,重新折回主卧,去将一直闹情绪不愿见人的夏郁翡抱出来,放在餐桌边前入座,温声说,“吃点东西。”
夏郁翡那双漆黑的眼睛很难受,许是哭太多了,却不愿告诉他,也没什么胃口。
温见词等了会,索性娴熟地打开餐盒,又拾起勺子,夹了块鱼肉喂她:“张嘴。”
夏郁翡不要喂,倔强地侧过脑袋,抗拒之意从头发丝都透露出来。
仿佛吃一口鱼肉,就能被他毒死似的。
“你要怎么样才肯赏脸吃一口?”温见词好脾气地商量着。
夏郁翡窝在椅子上,裹着浴袍的身子里面其实什么都没穿,稍微动下,真丝的衣摆就沿着腿滑落,暴露出全是密密麻麻吻痕的肌肤,以及被咬得惨不忍睹的脚踝纹身。
她眼睛瞎了,看不到这些。
此刻,温见词越哄,她就越难哄,最后被抱起又压在了餐桌上。
温见词用勺子喂不进去,就亲自用嘴渡进去,一口一口的,比她喉咙咽下去,过分地用湿热的长舌抵着,使她也吐不出来。
直到夏郁翡主动说自己饱了,他这才不再喂,仿若无事发生般地松了手。
而这种情况,在公寓的接下来三四天里,经常会上演。
夏郁翡偶尔理智情绪得惊人,偶尔又茫然懵懂得惊人。
她搞不懂温见词留在这不走做什么,难道跟一个名声狼藉的女明星纠缠,能激起他某方面不为人知的变态性癖?
到了第五天。
夏郁翡哭瞎却不肯说的眼睛恢复正常视物能力了,在清晨时分,温见词比她先一步醒来,隐露出想做场爱的强烈意图时,她没拒绝,随着吊带裙和男士睡袍被扔在地板上,床也跟着震了数下。
他进去的凶猛,夏郁翡咬着唇齿也没用,毫无意外地听到自己叫出了声,喘了一会儿,用变了调的嗓子,突然说:“我想出门。”
温见词喉咙低低溢出了个嗯字,过了片刻,去亲她近日被养得许些红润的脸蛋。
夏郁翡得到准许,就没在提别的要求,陪他好好把这场性/事给做完。
结束后。温见词已经习惯给她清洁,先是抱到浴缸里洗一番,又从衣柜里翻出能遮挡住脖子手腕和脚踝的衣裙,给她慢条斯理地穿上。
甚至,还煞有其事地,点评了一句: “你的衣服太少了。”
女明星的衣橱怎么可能少?
夏郁翡觉得他在以己度人,刚要发作脾气,却听到温见词又说:“我在半山腰别墅给你设计了一间衣橱,里面置办了当季新款衣裙。”
她僵了僵,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你不是想出门吗?”温见词已经为她贴心计划好了出门行程,顿了一下,将床尾的领带递给她,意示礼尚往来也替他系上,继而,往下说道:“刚好去婚房试下衣服。”
他再自然不过的用婚房二字,跟她聊着。
夏郁翡手指握着暗纹的刺绣领带,快转不动的脑子一时在思考个问题,用这个能勒死温见词吗?
勒死他会被判刑几年?
或者是,勒死他后,怎么赔偿温氏家族一个继承人?
可惜想法很美好,夏郁翡那细胳膊细腿的,充其量只能扇他几巴掌。
温见词像是看破她意图,教养极好地笑了笑:“不忍心动手?”
那双瑞凤眼含着的笑意和话里的取笑,全落在夏郁翡的自尊心上,她好气,又自知能力不足,就连明晃晃被欺负到头上了,只能憋屈忍下。
最终漂亮的脸蛋满是屈辱似的,把领带给他系上,又系得歪七扭八的。
然后伸出雪白的手推了推温见词的肩膀,不情愿地说:“好了。”
温见词顺势将她纤细腕骨扣在掌心里,抵着嘴唇亲了亲,语调透露着循循引诱的意味,“我的夏小姐系领带都这么有天赋,给个小奖励好不好?”
夏郁翡觉得他不要脸,又觉得他哄三岁小孩呢。
哪里具有天赋了?
偏偏温见词俊美的面目下是极具霸道的另一面,说有就是有,又提起:“贺南枝和我的心境是一样的,也是极护你。她那边准备把谢忱岸投资的一部名为不渡的电影女主角送给你。翡翡,在进组前,我能否申请一个合法身份?”
是法律意义上的合法。
他在求婚。
夏郁翡已经不去想小奖励是什么了,被温见词这番话塞得满脑子乱糟糟的,眼底滑过一丝抵抗又难过的情绪,只能用浓睫狼狈地掩饰着。
她将手,从他手掌心抽离,尽量用平平静静的语气拒绝:“我不想结婚。”
温见词直白地挑破她自以为掩藏很好的情感,“你爱我,为什么不想跟我结婚?”
夏郁翡无法否认,确实是无法克制地爱上了他,可有谁能不爱他呢?
全世界都爱温见词的。
不差她一人。
思及此,偷偷的爱上他从而产生的那点羞耻心,也就变得坦然,夏郁翡不再为了自我保护去躲避这份情感,启唇说:“温见词,病入膏肓的人可以仰望高山,却不会去攀上巅顶的,因为她惜命,珍惜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生命力,去攀高山,只会加速她走向死亡的过程。”
她的病,是从母体就带来的,名为缺爱。
像是一只幼小可怜的稚鸟,连翅膀都没张好,就妄想独占着温见词这座遥不可及的高山,殊不知途中一阵风雨卷来,就能把她拍回泥地里。
可夏郁翡也从未敢想过,或许,这座坚不可摧的高山,会选择融化在她脚下。
这是梦里,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