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前,苏听泉微微抬起头瞄向门官背影,只见他干枯的手指在书架上来回敲了敲,旋即落在刚刚被推回去的文卷上,轻轻一揪便抽出了文卷。
回到屋中后,苏听泉默默回忆起文卷内所看内容,将陈徽、废相、狱卒等需要查证的关键信息记在脑海中,细细拆分。
傍晚红隼提着饭盒进了屋,苏听泉观察了他的面色,猜想他大概不知自己查看文卷并被门官逮个正着的事情,便侧面打听了陈徽此人,这才知道他是雍和二年的进士,那场会试,也是裴相兼领翰林院掌园学士时主持的第一场会试。
通常来说,宰相可以通过主持会试选拔门生,暗中培植势力,那么陈徽会不会也是裴相门生,而李瑾又拜了陈徽为师……
苏听泉觉得他快要摸到一部分真相了。
思及李瑾在裴相死后所为,行事错漏导致被贬入国史馆修史、借助修刑律之名查狱,他是在查裴相死亡的真相吗?
脑海中一根不成型的线隐隐约约浮着,苏听泉回想侯春醒与自己所说的内容,宰相……端王……镇远大将军……
当年的朝堂变动必有其内在联系,是什么才能将三者串联到一起的?
自当年查清裴相栽害端王后,裴相自尽身死,皇帝直接废除相位,设六部直属皇帝。
相权、兵权……
难道是因为……若果真如自己所想的这般,那么这些人的死亡或许便有了理由!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李瑾,知道他追查到了什么才能确认自己的猜想。
正思索间,一只手伸到面前晃了晃。
面对红隼疑惑他怎么忽然提起陌生人的目光,苏听泉适时找了个理由岔开话题。
不久后,苏听泉身上的两处箭伤彻底愈合,罗生堂也开始给他分配任务。按照往常的方法完成了几个任务后,苏听泉换了装扮,再次摸进了百户巷的那间破落医馆。
“李瑾?”
石大夫两眼空空做思索状,十分疑惑地反问道:
“他谁啊?我又不认识,怎么能知道他在哪。”
苏听泉百般缠问也得不出结果,见四下无人,干脆扯着石大夫进了屋,用帕子沾了水,将脸上用来修容的粉擦了个干净,露出下面的面庞来。
“先生,我既救下李瑾便绝不会害他,此时急着见他,实在是事关重大,还请先生替我转达,我欲与之一见。”
苏听泉以指蘸水,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石大夫看后面色立时一变,他看着苏听泉来来回回扫视,应是衡量话中真假,过了许久才微不可察点点头。
“我会转达,但他是否会冒着风险与你相见,便并非我能决定的了。”
“无妨,此事多谢先生。”
谢过石大夫后,苏听泉重新化了面妆,拿了两瓶砒霜便出了门。走到任务目标院前时,苏听泉忽然转身,瞧见了几个神色鬼祟之人,心中明了这是罗生门用来监视自己的小喽啰。
明处是这些个行事笨手笨脚的,暗处的呢?
看来自己又引起了他们疑心了,若是长久以往,自己定无法安全见到李瑾,也无法平安活下去。
心中同时设想着如何摆脱监视和李瑾秘密相见,苏听泉已经执行完了任务。
五日后,苏听泉故意受了一刀,借着伤势敲开了石大夫的大门。
“三日后,戌时,城隍庙后密林前。”
石大夫给他草草包扎了伤口,用手指蘸水写在了桌面上,二人并未多言,因为担心隔墙有耳,处理了伤口后苏听泉便离开休整。
三天后,苏听泉扛着自己一个月收的徒弟雀生所留下来的算卦招子走到了集市。
虽然苏听泉本人没什么声望,但雀生却在集市百姓心中留下了小神童的名号。
不消半天,苏听泉便借用了雀生的名号,不久之后,消失已久的算卦小神童的师父出场了,还是免费算卦,这个消息立刻从头传到了尾。
百姓瞧着苏听泉这幅神仙美玉的模样,当即就信了八分,再加上苏听泉说得准还不要钱,当天便人挤人,围着苏听泉堆了好几圈人。
等百姓们发觉人不见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跟踪的喽啰们如同苍蝇般四处乱撞,寻不到苏听泉半点踪迹。
此时的苏听泉已经换了装扮,沿着小路快速赶到了城隍庙。
乌云遮月,苏听泉不敢引火,小心迈着步子,每一脚都陷进了落叶层中。
“布谷,布谷……”
他学了两声布谷鸟的清脆叫声,躲在树后等待回应,不出一会,东侧传来些许响动,苏听泉探身望去,见一覆面黑衣人,离得近了这才确认,正是李瑾。
可李瑾却僵硬着步子,缓缓抬起手指向背后,豁出命一般对着苏听泉大喊一声:
“有埋伏,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