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挑工面面相觑,有些纳闷,今日怎么查得这么严,旋即被人叫到一旁,挨个与画影图形对照。
确认没有异常后,戍卒暗暗啐了一口,挥手让他们快走。
喜婆连捧带笑地说着讨喜话,招呼着整支队伍快些走,莫要挡着后面人。
轿夫抬起花轿,忽地一阵风起,将轿帘掀开一角,叫人窥见那始终未曾露面的新娘端坐的身影,魏捕快一眼落在她紧紧交叠的双手之上。
“且慢。”
魏捕快突然上前按住轿杠,他盯着垂落的轿帘,手落在腰侧:
"新娘还未验过,姑娘可否露面一验?"
喜婆听到这冒犯的话立刻怒了起来,也顾不上这是什么官爷了,皮笑肉不笑挡在魏捕快面前:
"官爷,这是东街王铁匠家的闺女,三代良民,并无犯科,且新妇遮面是祖宗规矩,露了脸冲撞天地,官爷明鉴啊!"
魏捕快见她如此阻拦,冷声答道:
“半月前有贼人谋害朝廷军侯后受伤遁走,此人腿有箭伤未愈,是以无论何情,轿辇马车内只人必须查验,还请让开!”
“这……我家姑娘相貌有异,还染了风寒,官爷可否——”
见喜婆闻言眼中目光闪躲,一旁的两个戍卒闻言面色有些难看,魏捕快听见轿中有响动,神色一厉:
"官府办案,不得阻拦!"
“官爷不可!”
喜婆叫着扑上前想要阻止,但魏捕快已经一把掀开轿帘,里面的新娘许是听见了外面的对话,已经自己弄掉了盖头。
晨光柔和,魏捕快抬眼便对上一双明亮的杏眼,那姑娘面似银盘、两腮带粉,眼中明明噙着泪却睁圆了眼睛紧紧望着他,手中一柄小剪刀握得死紧,手腕上还落着几根断掉的绳子。
“你……是王铁匠家的姑娘?”
魏捕快看着她握着剪刀挤没了血色的手,立刻明白了什么。
新娘眼窝里的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但她仍一眨不眨地盯着轿帘前的魏捕快,是默认了他的问题。
外面的喜婆开始高声斥责,魏捕快皱眉,从怀中掏出一枚袖剑,装在皮制套筒里递到新娘身侧藏好,一言不发下了轿辇。
"官爷这般羞辱新妇,老身定要告到官府去!"
周围百姓指指点点,戍卒也面露不满。魏捕快抬眼凝视着喜婆,周身杀意翻涌,喜婆被吓得僵在原地住了口,片刻后魏捕快强自压下心绪。
"放行。"
送亲的队伍缓缓行进,唢呐重新吹了起来,强扯着笑的喜婆、坐着新娘的花轿、低头垂目捧着纨扇的丫鬟、挑着嫁妆的挑工……一个个擦着魏捕快的肩出了城门。
几个戍卒在一旁阴阳怪气,魏捕快并不在意,只当没听见,他仍一个个验看,可脑海中却总浮现出那被逼迫的新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不断回想,将整支送亲队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将目光落在那两个始终垂着脑袋的陪嫁丫鬟身上。
那两个丫鬟梳着垂髻,一身粉白曲裾长可曳地,迈着小碎步也行不露足,每次戍卒靠近就会齐刷刷低头,虽然符合丫头不能乱瞟人的规矩,却也没能正脸瞧过她们面容。
魏捕快没有心思继续眼看,他努力回想右侧那个举着纨扇的高个子丫鬟身形特征。
如今想来,好像肩膀略宽了些,低头弯腰时身高也比左边的丫鬟高。
至于面容,半张脸连带着脖颈都遮挡在扇子后,根本没注意观察。
声东击西!
魏捕快越想越觉得那丫鬟可疑,当机立断招呼着几个捕快出城追人,可等他们追上官道发现停在树林的喜轿时,轿子里只剩下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呜呜叫的喜婆了。
“新娘和那个丫鬟呢?”
喜婆只觉自己被一尊杀神盯着,哭天抢地后憋着哭音抖着声告诉魏捕快,那两个丫鬟是王姑娘两天前在外面买的。
王铁匠听说蓝庄已近五旬的许员外想娶个续弦,因为贪图彩礼便将自己姑娘嫁了过去。
王姑娘起初不乐意,反抗几天无果后出门散心,却买了两个丫鬟回家,说同意了这门亲事。可今天出了城没走半里地,那丫头竟然出手和那个挑工打晕了所有人,带着新娘子跑了。
“没想到那小蹄子存了心要害我啊!呜呜呜……”
“你是说他还有个同伙扮作了挑工?是哪个?”
喜婆说就是那个年轻的小伙子,魏捕快问完了自己想问的信息后叫人把喜婆和几个晕厥的人证送回衙门。
“魏捕头,您不能独自犯险,我们一起。”
魏捕快看着两人年轻的面庞,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面前又出现了小刘的脸,他深吸一口气,摇头道:
“你们两个把这些人带回衙门,务必看好人证,我去去就回。”
说着翻身上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