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墨刺绣云纹护腕衬出他刀凿斧削的下颌线，霍去病掌间重茧，力道节制，舒醴只觉脚踝处摩挲有力，刺痛消退。亭中气氛凝固，一旁煮茶的丫头早化作陶俑，唯有霍去病衣袍间的松烟墨香在药气里沉浮。

三五遍来回，细细帮舒醴通了经络，见她足踝红肿有退，霍去病心下些许宽慰。

前去报信的丫头现下已然挎着药箱带路秦一远远赶来，身后箓竹满面忧心。

“霍兄？”见霍去病亲为舒醴上药，秦一已然顾不得寒暄，“这是如何？”

“在园中遇见舒姑娘扭伤了脚，”霍去病深知舒醴不愿横生枝节，“药箱可带了？”

“哦！”秦一忙取过药箱，“带了带了！”说着放到榻间打开，取出绷带。

霍去病顺手接过去，轻柔有度为舒醴固定足腕：“虽未伤筋骨，也需仔细。”一片男儿柔情尽收秦一眼底。

“小姐受苦了，”箓竹才有机会开口，“都是箓儿的错。”

“哪里就有你的事，我自己走得急些，”舒醴欠欠身子，以表谢意，“多谢少郎相救，劳少庄主挂心！”

舒妹妹识得霍兄？秦一听得真切，心中敞亮，唤他“少庄主”，却唤冠军侯“少郎”。

“原是我看顾不周，舒妹妹见谅才是！”秦一拱手作辑，“还请霍兄莫怪！”

霍去病为舒醴穿戴好足衣，起身回复：“与你何干，不过……”他扭头问道，“园中可有家丁护卫？”

“是有的，只是园子大些，护卫之间隔得稍远。”秦一实在纳闷如何有此一问。

“不妥。”霍去病顺势坐到榻间，离得舒醴很近，“园中来往复杂，若是庄中人手不足，侯府可调遣亲兵。”

秦一心头顿生闷雷，冠军侯府亲兵护卫商贾庄园？！自与霍去病相识，二人虽有交集，却深知霍去病寡言冷淡，少与商贾结交，今日是哪里的日头打西面出来？

“秦某不才，冠军侯抬爱！”他干练机敏已然觉出霍去病对舒醴情意匪浅，“今日舒妹妹遇险，实在惭愧！不敢劳烦侯府亲兵，日后园中一定加派人手，护卫吃茶赏花的宾客！”一席话弥补园中错漏。

“今日见了公孙敬声，园中可有茶会？”霍去病轻抿一口茶明知故问。

“有的，”秦一也捡了一处坐下，“原是卫长公主摆的茶会，邀约京中好友，复又挚友同携，所以园中颇为热闹。我原也是陪舒妹妹吃茶，不想公主有事传唤，一时疏忽，害得妹妹扭伤，实在罪过！”秦一着实过意不去。

舒醴见二人谈吐亲密，想来相识已久。

“秦少庄主不必挂怀，庄中诸事纷杂，原是舒醴自己莽撞，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舒醴看了一眼箓竹，“今日叨扰已久，我们寻了顾伯父一同回去罢。”

说罢欲要起身，却一个踉跄险些跌落软榻，幸而一旁霍去病探手稳住：“莫要乱动。”他望向秦一告辞：“我与舒姑娘在庄子大门处等顾翁，烦请秦兄转达。”言毕毫不避讳拦腰抱起舒醴出了茶亭，辟开近道往庄园大门去。

众人惊愕。

箓竹回过神后，提上药箱紧跟上去，留秦一怔立原处，喃喃自语：“川兄回去得实在不是时候！”

园中人流如织，无不惊起，一时摇唇鼓舌夸大其辞。

“那不是骠姚冠军侯么？”

“他怀里何人？”

……

“少郎不可！”舒醴面有愠色，欲要挣脱。

“有何不可？”霍去病冷眉一挑，他何其敏锐，断不能容人叫舒醴惊慌跌撞如惊弓之鸟！如今，她既唤他少郎，便当是那辋川镇中未作答复的心意。

霍去病端力臂间，稳稳抱了舒醴横穿茶林，秋香日色里袍角飞舞。舒醴不敢抬头，脸色绯红深藏在霍去病胸前，双耳赤烧只听得左胸膛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