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不知道薛端阳的身份,薛端阳也不爱用身份压人,于是船夫只当是个爱玩闹的富家小姐,说了薛端阳好一会儿。
陈宴秋好不容易哄好了气鼓鼓的船夫,三人这才围着火炉子坐了一圈。
“皇叔,”薛端阳对荀淮笑笑,“好久没见你了,你身体好些没?”
“你简直是胡闹,”荀淮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好上船不行吗?要是出事怎么办?”
薛端阳回:“这不是没出事吗。”
她对荀淮摇头晃脑:“皇叔你看,我精神着呢。”
荀淮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显然颇不赞同。
陈宴秋也去捏荀淮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
夫君,算了算了。
荀淮“哼”了一声,皱着的眉头微微松了些。
这就是消气的意思了。
“说吧,”荀淮抿了一口茶,“找我什么事?”
“我来问问你,”薛端阳道,“马上要过年了,过几日我们要去云林寺祈福,皇叔你要去吗?”
“你要去的话,皇上会派马车来接你的。”
云林寺?那是什么地方?
这貌似是原书里没有提到的情节,陈宴秋竖着耳朵听。
荀淮沉默了几息道:“……自然是要去的。”
“好,那到时候宫车会来接你和皇嫂嫂。”
薛端阳也能感觉到,荀淮不想讨论与薛应年相关的问题,很快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转而又说起其他事情来。
“小金小银又长大了不少,”她笑,“皇叔若是有兴致也可以去看看他们,他们现在可威风了,跑得比我还要快。”
她比划着:“大概有我腿这么高。”
陈宴秋有些惊讶。
居然有这么高了!小动物真的长得好快哦。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荀淮冷不丁问道:“军营里情况如何?”
几人皆是一愣。
陈宴秋有些惊讶地望过去,见荀淮面色如常地抿了一口茶,像是在提什么家常事一般。
他掌管兵权这么多年,现如今拱手让人,终归还是不大放心。
“……很难说,”薛端阳也收敛了脸上玩笑的神色。
“皇上倒是安排了几个人去接管,”她叹气,“但都是些没经验的,又没有军功在身,实在难以服众。”
“最近军营里不少将士都颇有不满,都嚷嚷着要上头给个说法呢。”
荀淮摩挲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我不是安排了人吗?”
“皇上他没有听皇叔你的话啊,”薛端阳道,“我也劝过了,可他就是一意孤行,愁死我了……”
陈宴秋在一旁听着,心下着急。
原书的这个冬天,应该就是……就是荀淮去世的那个冬天。
在这个时候,燕国已经灭了旁边的宋国,正筹划着,等荀淮一死,就朝梁国开拔。
如今荀淮虽然还好好的,可是丢了兵权,世界线似乎又再往主线剧情慢慢收束。
怎么看情况都很紧迫,可我们这位皇上又恰恰是个不清醒的。
“燕国最近动作频繁,不可不防,”荀淮也沉声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必会吃亏。”
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我来想办法吧。”
薛端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荀淮道:“皇叔,对不起。”
荀淮没料到这一出:“什么?”
薛端阳又重复了一声:“对不起。”
很多事情,都对不起。
对不起伤了你的身体。
对不起对你起疑心。
对不起剥夺了你应有的东西。
“端阳,”荀淮打断她道,“你记住。”
“你是梁朝的公主,是天潢贵胄。”
“你不用对任何人道歉。”
“况且,”荀淮笑笑,“错也不在你。”
很快,就到了去云林寺祈福的那一天。
薛应年夺了荀淮的兵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一直躲着荀淮,在荀淮见礼过后就溜之大吉,怎么寻都寻不到。
不过,这倒也如了荀淮与陈宴秋的愿。
毕竟现在看到薛应年的那张脸,陈宴秋只会觉得难受。
他们乘着辇轿,在快要抵达寺庙时下来,沿着山路拾阶而上。
山上的雪只比京中更多,被侍从们细细扫开,堆在路旁等着慢慢融化。
云林寺的位置位于山顶,从这个位置朝山下望去,只能看见一大片皑皑的白雪铺在京城的红墙黑瓦上。
寺庙里钟磬音响,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等离得近了,还能听见僧人们的诵经声。
穿着袈裟的住持带着一个小沙弥,在寺庙门口等候着。
“贫僧见过王爷,”住持捻着一串佛珠,对荀淮施施然行礼。
“净空大师,”荀淮也对他拱拱手。
“许久未见,王爷身体可大安了?”净空笑着把荀淮扶起来,温声问候道。
“不过还是老样子,吊着口气儿罢了。”荀淮答。
陈宴秋去扯荀淮的袖子。
他不喜欢荀淮这样说。
佛门圣地,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吉利!
“想必这就是王妃了,”净空注意到了一旁的陈宴秋,向下走了几步,对陈宴秋行礼,“贫僧见过王妃。”
陈宴秋赶快手忙脚乱地回礼,偷偷去瞥住持。
他印象中寺庙的住持都是大肚子的和蔼老头,可眼前这位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他看起来很年轻,五官俊秀干净,眉眼和善,配着袈裟,更添了些出尘的气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