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将军也是如此……”
荀淮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略带惊讶地回头:“你说什么?”
“好,好啊,”看了荀淮的反应,王耿不顾自己七窍开始流出的血,一字一句激动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报应,这就是报应……”
“你方才说什么?”荀淮难得有了些情绪波动。他快步走到牢门前,忽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我爹怎么了?”
“荀将军……守卫边疆,战功赫赫……”王耿趴在地上抽搐着,说话也不利索,“却突然性情大变,虐杀发妻……”
“你难道就没……没察觉到不对……”
“你比我惨……”王耿不顾荀淮逐渐大声的质问,自说自话,“你比我惨……”
“你这一辈子,都查不到当年的真相……”
王耿瞪着眼咽了气。
荀淮看着七窍流血而死的人,拿着煤油灯的那只手使劲发着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呼吸不畅,喉咙也逐渐漫出血腥味来。
荀淮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那个案子……他不是没查过。
但是无论他怎么调查,事实都只有一个:
他的父亲,虐杀了他的母亲,然后自杀在了王府里。
这桩当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发生时,荀淮只有六岁,除了那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很多细节已经模糊。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许多证据都已经丢失,证人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无法查起。
那王耿的这番话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父母的死与先帝有关。
“……霖阳。”荀淮沉默着调整呼吸,站在王耿的尸体前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
霖阳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主子。”
“去查,”荀淮的声音微微有些抖,“查王耿身边的人,哪些与荀啸将军当年的案子有关。”
“是。”
荀淮心跳得很快,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他脑袋有些晕。
他疲惫地闭上眼。
元和五年秋,罪臣王耿暴毙于天牢。
荀淮回来时,陈宴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整个人都恹恹的,眼神里全是难掩的疲倦。
明明王耿这个案子应该尘埃落定了才是。
最近天凉,荀淮是不是生病了?
“夫君,”陈宴秋双手捧着荀淮的脸,担忧道,“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找老赵来?”
荀淮知道自己今天状态不好。他嫌老赵一来就吵得他头疼,本想推脱,但是看见陈宴秋着急的表情,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嗯。”
陈宴秋更急了些。
果然是身体不舒服吧!
“你饿不饿?”陈宴秋把荀淮拉到床边坐下,去摸荀淮的额头,“头疼吗?是不是发烧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荀淮白着脸,没什么力气地摇摇头,安抚他道:“没有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陈宴秋看着脸色发紫的荀淮:……
这怎么看我都放心不下啊!
两人用完膳后,老赵又一次提着他的药箱子急匆匆赶来。
“赵大人好,”眼看老赵又要吹胡子瞪眼,陈宴秋立刻把人从门口拉了进来,对他小声道,“赵大人,今天你就别说王爷了,他今天很难受。”
“难受,这时候知道难受了,早干……”
早干嘛去了。
老赵一吹胡子往床上看去,逐渐噤了声。
荀淮靠在床头,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堆里。他额间全是冷汗,嘴唇发紫,呼吸也有些急促。
看起来病得不轻,是急症。
“赵叔。”荀淮笑着对他道。
这一声“赵叔”对老赵杀伤力巨大。
老赵从小照顾荀淮,对荀淮是很有感情的,总归是心疼大于生气。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去把荀淮的脉。
越把脉,老赵就越是心惊。
脉弦伏而滑,这是受刺激后惊悸的脉象。
“……王爷这是心念大动后一时急火攻心,导致气逆而行,”他收回手,一边开着方子一边絮絮叨叨,“这几日王爷得好生休养着,切忌忧思过重、心绪不平。”
心念大动?急火攻心?忧思过重?
王耿这个案子不是已经完美收官了吗?荀淮在担心什么?
陈宴秋闻言,担忧地看向荀淮,却见荀淮双眼没有聚焦,空荡荡地盯着某处,显然是在走神。
荀淮在他面前一向是温润如玉、运筹帷幄,这是他极少会出现的情况。
送老赵出门时,陈宴秋回头看了正在闭目养神的荀淮一眼,拉着老赵压低声音道:“赵大人,王爷这是怎么了?”
在陈宴秋面前,老赵说话就没顾及了些:“王妃啊,通俗点来说,王爷这是今天受了刺激,心绪不宁,急火攻心才出现的急症啊。”
“你可得开导开导王爷,千万别让他钻牛角尖。”老赵拉着陈宴秋,叹着气嘱咐,“王爷是个倔性子,有些问题总是一根筋,想不明白。”
“王妃你说的话,王爷可能还听些。”
陈宴秋想着荀淮愣愣发呆的表情,觉得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细细酸酸地疼起来。
“我知道了。”陈宴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