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明桓面无表情地对荀淮拱拱手,“里面请。”
明桓在此前已经了解了这件案子,此时有条不紊地对荀淮道:“考生们都被下官安顿好了,为首的陈冉、安幼禾二人在堂内等着。”
他顿了顿,继续道:“下官已派人去礼部接崔大人过来,想来也已经快到了。”
“至于王大人……还请王爷示下。”
“王大人贵为左相,自然不能怠慢。”荀淮道,“放心,我已派人去请他过来。”
出了这事,王耿与崔明玉都脱不了干系,崔明玉比较好说话,王耿却不一定。
“还是明大人想得周全。”荀淮夸他。
明桓哼了一声。
很快,崔明玉就到了大理寺。
他仍旧是一袭白衣,眉眼微微蹙着,没什么情绪地望了明桓一眼。
“崔大人。”崔明玉的官位比明桓大,他对崔明玉行礼道,“此案关系重大,还请崔大人体谅一二。”
“明大人言重了,”崔明玉道,“鸣冤鼓响就是大事,我自然全力配合。”
“今年秋闱的全部考卷,我已悉数送到了大理寺,”他说,“放在明大人这,比放在礼部要安全。”
“崔大人放心。”明桓对他拱拱手。
几人说话的间隙,陈冉和安幼禾都被带了上来。
荀淮坐在主位,明桓与崔明玉坐在侧位,审视着在堂下站着的两人。
陈冉穿着更加华丽精致,年纪看起来也比安幼禾要大些。面对堂上面无表情的人,他下意识挪动脚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们向安幼禾投去的视线。
这是保护的姿势。
安幼禾穿着普通,看起来倒是比陈冉要凶些,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带了些倔强的狠劲儿,拳头攥紧,像是一匹小狼。
有意思。荀淮把打量着他们的视线收了回来,听明桓问话。
“堂下何人?”
“雍州人士,陈冉。”“雍州人士,安幼禾。”
“何事状告?”
“我们状告王耿王大人在秋闱中徇私舞弊,更换考卷!”
“你们可知,大理寺断案,讲究的是证据二字,”明桓微微皱眉道,“你们既如此说,可有证据?”
“自然有!”
陈冉道:“放榜那日,我与幼禾双双落榜,本来心有不甘,但是我们发现,录取的名单里全是官宦纨绔子弟,寒门学子少之又少!”
陈冉义愤填膺:“他们恐怕连书都没怎么读过,怎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明桓摇头道:“非也,非也。这只是你们的主观猜想,无法断案。你们可有实证?”
“要实证又有何难!”安幼禾听了这话,一拂袖子,对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的崔明玉道,“这位是礼部崔大人吧?”
崔明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如果要查,只消把今年我等的考卷拿出来对证便可。”安幼禾道,“那是最有力的证据,不是吗?”
“此话倒是在理,”荀淮笑道,“那就按照你说的……”
“不可!!”荀淮等人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怒吼。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王耿迈着大步子,急匆匆走来,对荀淮行礼道:“王爷,科举考卷关乎国运,岂能随意示人!”
“王大人。”崔明玉与明桓对王耿行礼。
王耿却没搭理他们,而是继续对荀淮说:“王爷,下官完全没有理由去做这事儿啊,下官是被冤枉的。还请王爷明鉴!”
“王大人若是清白的,调查考卷又有何不可!”安幼禾急道,“王大人这般抗拒,可是做贼心虚?!”
“竖子尔敢!”王耿对安幼禾吹胡子瞪眼,“你竟敢这般冤枉于我!”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荀淮开口道:“好了。”
这屋子里面荀淮最大,他一开口,大家就都安静了下来。
“王大人,查明真相也是为了还你清白。若是考卷没有问题,那岂不是皆大欢喜?”荀淮丝毫没有理会王耿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对崔明玉道,“崔大人,把考卷拿上来。”
王耿气得喘不过气来。
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荀淮的一场局,从把秋闱权给他开始,荀淮就在等着这一天!
偏偏他还没有察觉,还以为是自己安插的棋子起了作用……
王耿狠狠攥紧了拳头。
崔明玉叫人把考卷带了上来。
“这是陈冉与安幼禾二人的考卷,”崔明玉道,“你二人看一看,考卷有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陈冉与安幼禾分别接过考卷拿在手里。只看了一眼,他们便忽地跪下道:“王爷,大人,这不是我们的考卷!”
“怎么不是!”王耿急了,“这分明就是你们的编号,别想诬陷于我!”
“虽然是我们的编号,这考卷上的内容和字迹与我们的完全不同,”陈冉道,“是有人在糊名时将我们的考卷调换了!”
大梁朝科举采取的是编号糊名誊录制度,考生们的卷子交上去后,会由专人誊录抄写,再按照考场编号交由考官判阅批改。
若是有心人从中运作调换考卷,在誊录时将编号调换最是方便。
“你口口声声说这不是你的考卷,你又如何证明!”王耿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字迹可以模仿改变,内容的不符合更是他们的主观记忆,都是一面之词,构不成什么威胁。
“王爷,我能记住所写的内容。”陈冉对荀淮磕头道,“我可以在堂上念出我所写的答案,只要王爷派人去查,定能查到我的考卷。”
“若是能查到,足以证明考卷被调换!”
“荒谬!”王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荀淮打断。
“既然如此,”荀淮的声音带着些愉快的笑意,对王耿下了宣判,“那就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