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秋冒着热气,把那匕首放到床边,又从被褥里摸出个纸条来。
他打开看:
宝刀赠佳人,还望吾妻笑纳。若身体有恙,切莫强撑,去寻赵大夫便可。
芒果冰沙已派人觅得,今日晚膳可用,注意身子,但莫贪凉。
字迹工整干练,力透纸背。
这是荀淮的字。
陈宴秋看着那个吾妻,在心里念了好几遍。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笑了起来,将那信纸好生生叠好,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往后的好几日,陈宴秋与荀淮都忙碌了起来。
荀淮自然是忙着朝政不谈,而陈宴秋则是从荀淮那得了消息:
处暑时节是端阳公主的生日,薛应年要在宫里举办合宫夜宴。
彼时陈宴秋正懒洋洋地躺在摇摇椅上,在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下乘凉。
他舀了一口冰沙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嗯,肿么了?”
荀淮看着眼前懵懵的人,有些无奈道:“届时,许多大臣都会去。”
“嗯,我知道了,然后呢?”
“……里面会有很多认识你的人,”荀淮捏捏陈宴秋最近几日养得越发圆润的脸颊,“到时候你一个都认不出来,不就穿帮了吗?”
陈宴秋往外拔勺子的动作顿时放慢了好几倍:“好、好像是哦……”
“诶夫君,要不这样,”陈宴秋眼前一亮,“你就说我身子不适,无法赴宴不就行了?”
“倒也是个办法,”荀淮笑着瞥了瞥他手里的冰沙,“但是你这几日天天在街上跑来跑去,都快被那些食肆的老板给认全了,为夫觉得装病实属有几分困难。”
“而且你总不能一直在府里躲着,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陈宴秋有些尴尬地把嘴里的那口冰沙吞了下去。
早知道就少吃点了……
“……好吧,”他恹恹道,“我这几天抓紧时间认下人。”
认人的任务被荀淮交给了暗卫霖阳,顺便也让陈宴秋认识认识霖阳的样子,以备不时之需。
“王妃,”霖阳拿着一本簿子,恭敬地举在陈宴秋面前,“此次与会的大臣极其亲眷的画像都在这里了,还请王妃抓紧时间,只争朝夕。”
陈宴秋看着那目测有一掌心那么厚的册子,抽了抽嘴角。
在那一刻,陈宴秋宁愿相信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些……全都得记吗……”陈宴秋不死心道。
“回王妃的话,是的,”霖阳铁面无私道,“属下已经剔除了王妃没有接触过的人,这是最简化的版本。”
陈宴秋捧着那最简化的版本,怀疑拿这本书挡刀,那刀都捅不穿。
原主不愧是京城交际花……
陈宴秋绝望地想。
算了,不就是背书吗!
陈宴秋坐到荀淮书房他那张专用的小桌子上,气沉丹田,下定决心。
认画多简单!我陈宴秋一定可以!
陈宴秋翻开那册子的第一页。
第一页那人面庞宽大,成了个几乎算得上是标准的圆形,脸上鼓出一团赘肉,笑得很是和蔼。
“这位看起来挺好相处的,”陈宴秋看向霖阳,“这是谁啊?”
“左相王耿,”霖阳面无表情地介绍道,“现如今大梁的第一奸臣,种种罪行罄竹难书,若是算下来,别说九族,一百族都不够诛的。”
陈宴秋:……
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若是我在宫宴上遇到他该怎么办啊?”陈宴秋忧心忡忡道。
“王妃莫怕,”霖阳掷地有声地回答道,“属下已奉命护您周全,您尽管放心,即使您被掳走,属下也会把您救回来。”
陈宴秋:你就不能保证我不被掳走吗QAQ
陈宴秋又翻到第二页。
第二页那人是个姑娘,束着高马尾挽着弓,对着画外的人笑得眉眼弯弯。
“端阳殿下?”陈宴秋对霖阳道。
“是,”霖阳点点头,“端阳殿下是先帝的长公主、当今圣上的胞姐。”
“这画挺好看的,”陈宴秋道,“霖阳,这是你画的吗?”
霖阳的语气微微变了些,带了微不可察的雀跃:“画技是暗卫的一项基本功。”
陈宴秋大惊:你们暗卫会的东西好多!
“公主挽弓,”陈宴秋看着那画,回忆起之前遇见薛端阳时的情景,“端阳殿下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是的,”霖阳道,“先帝后薨逝,朝政不稳,许多人都盯着皇位,王爷把端阳殿下和皇上带在身边,打了好几年的仗。”
陈宴秋点点头,又翻到第三页。
第三页那人脸型流畅,轮廓清朗,发冠高束,轻轻抿着唇,眉眼间有些淡淡的疏离感。
陈宴秋眨眨眼,似乎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这第三页画的是崔明玉。
还不等陈宴秋问,霖阳便答道:“这是礼部崔明玉大人,王爷在宫中时的伴读,自幼与王爷一起长大,是我们可以信任的人。”
崔明玉竟然跟王爷是发小……
陈宴秋盯着那画,突然意识到:
等会儿,我在这时候就掉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