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睦守连夜写了辞学的书信,托人转交给梁玉,虽然他笃定敬仁帝不会过问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离开,也算应了林沅璟让他别将事情闹大的要求。
屋内炭火烧的旺,烤的范睦守嗓子发干,茶水也喝完了,他想唤人进来打壶茶,却久无应答。
推开门,范睦守却发现门口根本没人守着。
范睦守心想:“林沅璟虽安排了人照顾自己,显然自己并不被看重,大概是因为小侯爷的缘故。”
他提着茶壶出门,便想自己去打壶热茶。
“你那会儿在公主面前可是为小侯爷说话?”
侍女的疑问传到范睦守耳中。
“我跟你说,你可别声张。”
范睦守捂着伤口悄声走近,看着两人交谈。
只见倚凤宫的蓝衣侍女悄声保证:“都是宫里做事的,自然明白。”
“小侯爷常年征战沙场的,平日里的和我们走得近,他府上的侍女早就和我们打过招呼了,我们做医女的没机会出宫,都是收了人家宫外的好处才帮衬两句。”
蓝衣侍女讶异:“安福姐姐不让我们在公主面前嚼舌根子,公主这次没怪你,下次可别说了。”
那医女感激地点头:“多谢姐姐提点,我也是瞧着公主和小侯爷的情谊深,断不会为了那个范公子闹僵,才敢多说两句。”
“这也是,据我所知是那个姓范的,故意拿话激小侯爷,自找的这么一身伤。”
医女听后面露鄙夷:“怪不得是商贾出身,尽用些下作手段。”
“我也觉得下作,但也不怪。”
医女疑惑地问:“如何说?”
“人家亲娘是花楼里的,好像后面跑了。”
“难怪,要说他教养不够,却又不是,这般出身的亲娘,就算在身旁又能教什么?还敢跟小侯爷呛声,阿弥陀佛,他竟还能保住性命。”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才不想待在他那处儿,只得求妹妹多留我一会儿了。”蓝衣侍女作揖恳求。
医女煎着药点头答应。
范睦守听着这番嚼舌根子的话,紧攥茶壶回了房。
炭火烧的再旺,也挡不住满院风雪多生出来的寒意。
或许林沅璟的提醒是对的,权贵之下,半点不由人,纵使他身死,旁人也只会觉得是他僭越了。
范睦守低声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世族,这就是权贵,百姓捐躯铺路远,贵人拾级揽山河。
却是,还要赞叹着,俯首着,莫抬高了头,冒犯了他们。
“咣嚓”,手中茶壶坠落,范睦守失神的看着这浓重的风雪。
忽地,他想明白了:“这般世道,无非就是欺你无,怕你有。”
有些怨望悄然滋生。
宫门刚开,范睦守便离宫,驾马行至星良河。
打了壶酒,租了艘船,枕着水声便沉沉睡去,想着醒了便会到定州。
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也许才是对的。
船行至下良段时,范睦守迷迷糊糊中,感觉船身猛烈一晃,船上多了一个身影。
他缓缓睁眼,感觉这人的十分眼熟,尤其那对黄金虎头耳铛,在阳光下十分惹眼。
范睦守看了看周围景象,是快到定州了,揉了揉后脑勺,慵懒开口:“阿日斯兰,你不好好做太子伴读,这是要跟我去定州?”
戴着兽皮眉勒的少年,轻跃至范睦守眼前,环佩叮当:“本王子还是挺佩服你的,说走就走,受这么重的伤,也不在宫中多享受两天?好歹省点药费啊。”
范睦守看着这个红宝石缀着编发,玛瑙绿珠镶嵌勃勒弯刀的少年,心中咋舌这装扮甚是张扬,纵使他们富可敌国的范氏也不会如此。
范睦守收回打量:“待的憋屈,处处要看权贵脸色,没意思。”
“其实范公子要是坚持下去,以你的学识谋个一官半职的,还是能行。”
“这怎么说?”范睦守揣摩起来阿日斯兰找自己的用意。
毕竟此前,他们可是无半点交集的。
“你的学识我是知道的,在太学院内给个第一当之无愧,可以跟本王子比一比。”阿日斯兰翘着腿志满气骄。
范睦守只当他胡咧咧,没理会。
“本王子可是说真的,敬仁帝那老家伙小气,那么多皇亲贵胄坐一块儿,还有温贤公主在,怎么可能让好名次给你占了?”
“那又如何,我可不觉得你跟着我走这么远,是来安慰我的。”
“与其做公主幕僚,替中原卖命,不如做我的幕僚,待到本王子入主中原,分你一杯羹,如何?”阿日斯兰观着日升,大言不惭。
范睦守闻言,猛然紧盯着阿日斯兰,双手不由得攥紧:“范某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就当殿下没有说过那句话,切勿妄言。”
“本王子看得起你,而且,你不是想要一个权贵不欺人的世道吗?与本王子联手,达成所愿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