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快快请起。”官家道。
郑国公夫人是皇后的姨母。
见到她,官家即刻撇开燕子荣,与她唠起话茬,纵然燕子荣气恼在那,急得抓耳挠腮,但是碍于官家把她撂在这里,她又不敢直接求,她第一次见官家,多少有些害怕和胆怯,刚才打马球的火热情绪推动着她走到这里,本来一鼓作气的话,被这样硬生生截断,有些卸了气。
郑国公夫人与官家寒暄完,便说起了自己的儿子,说着说着,便聊到了赐婚之事。
官家更好奇了,“这么凑巧,姨母也想求朕赐婚?”
话虽如此,其实他约么猜到了,与眼前这位女子有关,郑国公府现在虽然式微,但也代表了一大批世家,郑国公这么多年清流,他更想听听郑国公府想要谁当儿媳妇。
郑国公夫人颔首,“是的,官家。我儿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此事本应早跟官家说,不过,想等到这个草长莺飞,花好月圆的时候,才应景。”
“姨母相中了哪家姑娘?”
“安宁郡主。”郑国公夫人直截了当说出来。
在燕子荣准备开口抢话之前。
燕子荣的开头几个字只埋在了郑国公夫人的尾音里。
安宁郡主,亦是清流。
“佳偶天成。好啊,好!”官家很少有这样淡淡的笑意。
此时,有人将安宁郡主引上来。
燕子荣再也等不及了,“官家,是我先来求赐婚的。”
“放肆,敢在官家面前失仪。”官家身边的黄公公喝道。
没人会在意她,尤其她是晋王府附庸的燕府人。
只是她现在不知道,她没有输在郑国公夫人身上,她输的是背后权力平衡,权术之争。
燕子荣不知道!
官家没有呵斥燕子荣,也没有回应她,郑国公夫人来后,便一直忽视她,
“朕准了郑国公府小公爷和安宁郡主的婚事。”
“谢官家。”郑国公夫人和安宁郡主谢恩后离开,全程两人都没看燕子荣一眼,因为她不配入她们的眼。
待她们离开,官家才回过头问燕子荣,“燕家小娘子,你想要什么赏赐?”
闭口不提赐婚一事。
郑子荣却似是个没脑子的,跪在那里不肯起,“官家,我也想让官家赐婚我和郑国公小公爷。”
“可朕刚才已经给郑小公爷赐过婚。”官家故作不懂,偏头问,“郑国公还有另一个小公爷吗?”
黄公公回答,“回官家,只有一个。”
“我大庆朝有的是大好男儿,你想朕给你赐婚哪个?”
燕子荣那过分执拗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她压住最后一点发飙的意思,“官家,我谁也不嫁,就嫁郑小公爷。”
“放肆!”官家最后一丝耐性耗完,可他还算不想难为一个小姑娘,“退下吧。今日的赏先记着,哪日有心仪的男子,朕再给你做主。”
“官家!”
燕子荣就要发疯,还好大奶奶田氏赶到,将她拉了下来,才不至于连累整个燕府。
待被拉到一旁,燕子荣甩开大奶奶田氏的手,“母亲,你拽我干什么!”
田氏转身直接甩给她一个巴掌,“你险些把整个燕府赔进去。”
“在府里你怎么闹我不管,在这里你给我消停一点!”
“我不!”燕子荣本来的气恼,又加上了现在的委屈,一齐涌上来,眼眶红了一圈,嗓门却更大,“我就要嫁给郑小公爷。”
大奶奶田氏差点又甩她一个耳光,恨恨道,“郑小公爷已经有夫人了,难不成,你要嫁过去做妾嘛!”
燕子荣捂着脸,打转的泪珠滚不下,
她不甘心!
狩猎的队伍这时回来,郑小公爷与燕逸之有说有笑,全然不知自己的亲事已经被定了下来,更不知道这个不远处的姑娘,现在是何等的心思。
有人过来禀报诸位公子,说了刚才求赐婚的事,郑钧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惊讶,他早就知道母亲会给他找什么样的女子,猜也猜出了十之八九,更重要的是,他并没什么心仪之人,娶谁都是一样的。
只是听到燕子荣的事时,还是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就算是这么看似是好奇又或是无意的一眼,在燕子荣干涸的心底,又泛起了新的希冀。
倒是燕逸之听见过,眉间微蹙,向郑钧告罪,“舍妹唐突了。”
“无碍。”郑钧并不介意,对于像燕子荣那样的爱意,他碰见过不计其数。
也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燕绥,燕绥只是轻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
燕绥又是这次的魁首,官家给了赏后,今日上午的活动便结束了,下午会有酒宴和篝火宴会,打的猎物下午会有人集中处理,处理完后,晚上就会烤着炒着吃,成为各位皇家达官酒席上的一道道新鲜的菜。
至于午饭,燕府的人今日坐在一处唠了会家常,等待一起用饭。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女眷堆里,燕盼儿精神最激昂,而燕子荣好似战败了的公鸡,耷拢着脑袋在一旁发呆。
燕盼儿不解恨,还在她心口扎刀,“听说安宁郡主和郑小公爷游园去了。他们俩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啊!”
边说,她盯着燕子荣,见她一点反应没有,像是没扎到她,又提高了嗓音,
“听说春猎回去,郑国公府就要下聘了。看来京城要有大喜事了,真不敢想,得多大的排场,到时候,我一定要去凑热闹。”
三奶奶拍拍她,示意燕盼儿别再说了。
燕盼儿却更起劲了,“郑小公爷的婚事定下来,全京城达官贵胄家得有多少小姐们伤心欲绝啊!不过呀,也让那些痴心妄想的,断了那些念想。”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坐在旁边不语的陶夭夭轻飘飘开口,“如果还妄想,也不是不可以。咱们大庆朝,时兴平妻。”
听到这句话,燕子荣死灰般的目光瞬时亮起光,风风火火离开了。
燕盼儿气得跺脚,“二婶,你为什么帮她?!”
陶夭夭拉她坐下,“你看她多可怜的,人要有希望。”
有希望才会接着做一些事。
燕子荣前脚刚走,被正要进殿的燕绥碰见,他吩咐十五,“跟着她。”
男女桌分着吃的,燕子荣不在,燕盼儿没什么兴致,饭桌上唠了会无足轻重的闲话,便散了场,陶夭夭回院子里歇晌。燕绥出殿后,十五刚巧回来,燕绥调换了方向,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歇晌醒来,陶夭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下午不是很着急,所以她美美哒睡了一觉。吃了点下午茶,燕盼儿也没再来,许是埋怨她给燕子荣出了新的主意,让她好不容易扳回来的一局又输了回去。
陶夭夭对此并不介意,燕盼儿的存在只是她用来说或者做某些事的一个嘴替罢了,有时候从她那里听着八卦,她来不来倒是真无所谓。
不过,太后却差人来请她。进了殿后,太后正半躺在贵妃榻上,那会缓解的头痛又疼了起来,见陶夭夭进门,连跪拜都免了,“你来了,赶紧过来帮我揉揉。”
陶夭夭绕到她旁边,慢慢揉捏,太后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颇有威严道,“太医院这些没用的,你那些熏香拿去到了现在还没验出能不能用,真是可恶。治了那么多年没有起色,现在拿到药方,又怕这个怕那个。”
陶夭夭适时回话,“太后,为了您的贵体,太医院谨慎也应该。我一会把熏香的配方写给太医院,他们可能更好分辨。”
“好好好。”
太后越来越喜欢这个说话做事周到细致的女子,“哀家都听说了,你先前还给太医院写了女子调理的方子,还给太医院建议分两组试验。现在两组都有了身孕,太医院诊断,十七个里面,十三个是男娃。你有功啊。”
陶夭夭轻声道,“民女不敢居功,都是太后和官家福气绵深。”
“你手艺好,又会说话。”太后头痛缓解,拉她直接坐下,陶夭夭不敢与太后平坐,坐到脚踏上,“要不是你成了婚,还有了子嗣,真想把你留在哀家身边。”
“多谢太后厚爱。”
陶夭夭顺势提议,“民女不能时时呆在太后身边,但民女可以将手艺教给太后身边的宫人,可以时常为太后按摩。”
“另外,民女斗胆,可以在太医院招收医女,或从宫女里选拔学习,每个娘娘宫里陪一位,在饮食和日常调理中都可以随时观察到一些异常,太医诊断时,也可作为参考。”
太后颔首认可,“你想的很周到。”
吩咐身边的嬷嬷,“传哀家懿旨,就如陶娘子说的这样做。”
教习太后身边宫女学习按摩之法,让她多了进宫的机会,比起不知太后什么时候会召她进宫,这样她多了几分主动性。
陶夭夭回到自己院子里没多一会,燕逸之就回来了,邀她同去晚宴。
晚宴异常热闹,就设在皇帐旁边的宽阔草坪上,较昨晚在殿内的晚宴随性许多。
陶夭夭每样菜色吃了一点就饱了,专心地欣赏眼前的歌舞表演。
可没过一会,郑国公府一桌附近嘈杂起来,郑国公夫人站起身时,又晕厥坐下。
燕盼儿又来了兴致,凑过来拉陶夭夭,“快走,有热闹看。”
“什么?”
“燕子荣和郑小公爷在燕子荣殿里苟且,被撞了个正着。”
“什么!”
燕盼儿绘声绘色说道,“不仅如此,燕子荣哭诉,她身体不适,在屋里小憩,是郑小公爷突然闯进去。”
说话间,很多人都跟着郑国公和他夫人一齐朝燕子荣寝殿里走去,官家也命燕绥替他去看看。
见到眼前的场景,郑国公夫人面色发黑,如晴天霹雳降下,将她劈得六神无主,身形猛然晃动差点没有站稳,半响才缓过心神,在人群中找到燕绥的身影,
双目凶悍,似要将燕绥生吞活剥,“我知道是你!”
“你有什么怨气,朝我来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儿子!”
这事,与燕绥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