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酽想逃,身体却像是冻僵了般动弹不得。
隔着重重人群,周颐慢慢摇晃酒杯,高脚杯里暗红色酒液激荡。
“周……”
“酽。”
冰冷的手挡在陈酽身前,将他去路拦住,母亲笑看着他,精致的面容上不见一丝皱纹:
“上楼去帮我把口红拿下来好吗?”
“可我……”
陈酽求助地将视线投来,周颐却只是转过身。
他早就将一切收于眼底了,陈酽的惊恐或是女人眼底满是算计的得意。
但周颐不在乎,他来这是有人要见,至于其他的——
“周颐。”
他脚步一停,回身。
女人走过来,下颌扬得很高,身边是陈酽的未婚妻。
周颐笑得礼貌,却连手上的高脚杯也没放下:“您好。”
接下来该和陈酽的未婚妻打招呼了。
“好久不见,周。”
安娜伸出手,冲周颐活泼一笑。
周颐放下酒杯,与她握手:“好久不见,安娜。”
女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只恨恨地咬出一个笑,“怎么,两位认识?”
“算是旧交情吧。”
周颐与安娜相视一笑,安娜很快接上话头:
“第一次去中国的时候就是周招待的我,他带我见了很多我从没见过的风土人情,那之后我又去了很多次。”
“是吗?”女人亲昵地搂过她的肩,笑得一副邻家阿姨做派,“早知道找我就好了,可以让酽带你去逛,酽这孩子其他见识不多,唯有风景画了不少。”
安娜礼貌地点头回应。
周颐却冷不丁用只有他和女人才能听懂的中文说道:“可惜,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陈酽是您的儿子。”
女人脸色骤然一变。
“在说什么?”安娜看向他们。
“周颐。”
女人忽而喊起他的名字,笑容慢悠悠眯起,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你还真是学不老实啊。”
周颐抿抿唇。
“妈妈?”
陈酽站在楼梯上,神色惊慌。
被他这一喊,周围人的视线尽数向他投去,陈酽却顾不得这些,他飞快跑上来,近乎哀求地看向母亲:
“妈妈,能让我单独和周说几句吗?”
女人看着他,忽而冷笑一声。“安娜,花园的花开了,陪我去看看吧,趁它衰败之前。”
安娜依言随女人离开。
眼见周颐两人落于身后,安娜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却被女人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掰回了视线,香水味顺着女人的袖口钻进鼻腔。
“管他们干嘛,我们聊我们的。”
女人的声音里透出吟吟笑意,却莫名让安娜紧张起来,她吞了吞口水。“阿曼达阿姨,您为什么想让我和陈酽结婚?”
女人笑起来,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安娜肩上,轻轻拨过着安娜浅金色的发梢:
“因为你的头发很漂亮,我很喜欢。”
宴会厅。
“周,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想要骗你,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生气也没有关系,但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我和她都是假的!”
整一条通往休息室的路程里都只有陈酽说话。
周颐抬手推开休息室的门。
“周!”
在门关上之前,陈酽猛地一挡,手掌瞬间撞得红了。
“恭喜你。”
周颐终于开口。
“陈少爷,订婚快乐。”
陈酽呆呆地站在门前,像是被这个祝福给砸傻了。
周颐不再说什么,转身向沙发走去,他听见休息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脚步声急迫地追上来。
“对不起。”
简直和衣服上洗不掉的油渍一样阴魂不散,周颐皱皱眉:
“你不用和我道歉,我们本就没有感情,既然现在你已有联姻在身,又何必强求?”
陈酽眨眨眼,卷翘的睫毛很快被打湿,但他很快笑起来,“我明白了,周你在吃醋对不对?我知道你在乎,你在乎的对不对?”
周颐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陈酽明白自己想表达的就是文字的表面含义。
重量加诸于大腿,陈酽在沙发上躺下,脑袋枕着他。
“陈酽,起来。”
“我不想。”
陈酽变成了在路边哭嚎打滚着想要玩具的小孩,只不过更安静也更隐蔽,他调整了下枕姿,“我想留在你身——”
陈酽动作忽而一顿,像是感受到了枕下的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
“喝点水吧。”
满满一杯水递到周颐面前,摇晃中不断有水液从杯口溢出,漫过陈酽的指缝,一滴一滴渗落在周颐的西装裤面上。
深色的水渍晕开,周颐拧着眉头往旁边躲了躲,“你在干什么?”
!
水杯忽而整个倾倒过来,瓢泼而下。
周颐惊站起身,淅淅沥沥的水线顺着裤腿流下,一直浇湿了脚下的厚地毯。
“对不起!”
陈酽的表情骤然惊慌起来,他快步冲出门,交代佣人准备一条干净的裤子后又很快回来,而后反手锁上房门。
“周,把湿裤子脱下来吧,不然会很难受的。”
“不用。”
周颐抬手想要打开门锁,手腕却被人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