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胃不好。”
一个米白色的保温盒推到手边。
周颐凝了那保温盒片刻,抬眼看向陈酽。
陈酽抿抿唇,梗着脖颈一派蛮不在乎,却被浅金色发丝间那一抹红走漏了他风声,“所以我炖了点鸡汤,给你喝。”
“西蒙那个大嘴巴,才一天就把我的消息全漏出去了”,周颐笑起来,“谢谢你,陈酽。”
陈酽盯着他,“昨天,你不是这么喊我的。”
周颐神色不变。
“怎么了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我的名字了!”
检测到关键词,栗毛小狗一溜烟从后厨窜出来,他鼻子嗅嗅空气,故弄玄虚:“嗯——我嗅到了秘密的味道,你们在说我的坏话?”
“怎么会呢?”陈酽抢先开口,面上挂着笑意,“是周刚刚问我,西蒙去哪里了。”
明明笑得挑不出错处,可周颐清晰地看到他刚刚磨了下后槽牙。
“好啦”,陈酽把西蒙往后厨的方向推了推,“前面交给我就好啦。”
“可是!”
西蒙挣扎几下。
空气中忽然飘过一阵扑鼻的鸡汤香气,光是闻着就鲜得人直流口水。
西蒙喉头一滚,循着香气凑到周颐桌边,他盯着保温盒里的汤,身后一条无形的尾巴摇出残影。
“周,这是什么?好香啊。”
“西蒙!”陈酽拉住他的肩膀。
周颐却冲他摇摇头,而后看向桌边那颗长出来的毛栗子脑袋,耐心地解释道:“是鸡汤。”
他话音刚落,西蒙的肚子便响亮地叫起来。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周颐轻笑出声。
“周!你别笑了”,西蒙整个人从脸红到指尖,“我只是太饿了。”
周颐将保温盒推出去。
不肖抬眼,周颐就已经感受到陈酽的僵硬。
西蒙却全然不觉,他一把抓住周颐的手,“周,你是天使,我会为你建立一座教堂。”
周颐眨眨眼。
突然,在两人交叠的手掌间,第三只手横亘进来,细瘦、苍白,却带着股不容挣脱的力量。
“西蒙。”
陈酽轻唤,不知情者皆会感慨于他的温柔,可仔细观察后便会发现,他正自上而下地睨着趴在桌前的西蒙,眼底是藏不住的冷意。
“这是我为周炖的,他胃不好。”
“没关系。”
周颐笑着迎上他的视线。“我想,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陈酽睫毛一抖,很快躲开了对视。
最终那碗鸡汤还是一滴不剩地落进了西蒙肚里。
陈酽看着桌上被西蒙用过的碗,忽然产生了一种把碗狠狠砸在地上的冲动。可在付诸实践之前,周颐已准备起身离开。
他忙不迭上前一步攥住周颐的衣摆。
周颐脚步一停,回头看向他。
陈酽飞快摆出个委屈极了的表情,一点点收紧衣摆上的手指:“周,我明明希望你能尝到的。”
见手下的衣摆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想法,陈酽点到为止地松开手,后退一步,昂头看向周颐,一点柔润的水光在琥珀色瞳孔上闪亮,他用带着哭腔的中文说道:
“为了买到合适的鸡我跑了好多家超市呢。”
说完,他看向周颐,早已稳操胜券。
他知道周颐一定会心软,等到防线击破,周颐就会心甘情愿地坠入他的温柔乡。
周颐唇角漾开一点笑意,磁性的异语如若大提琴低奏:
“这样啊,它藏得那么深还是被你找到了,真可怜。”
陈酽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等到的会是这一句。
精心伪装的表情变成了一层厚石膏,沉闷地敷在陈酽脸上。
“什么什么?谁可怜?”
西蒙好奇地看着两人,求知若渴。
周颐也不嫌烦,只笑着用异语将前因后果复述一遍。
西蒙很快拍着大腿笑起来。
“可怜的鸡”,西蒙做出个默哀的表情,在胸前画十字,“我会用我的胃安葬他的。”
氛围轻松欢乐,除了陈酽。
指甲掐进肉里,可再疼也压不住他心里的恨。
为什么?
他应该感动才对!
他应该用那对眼睛心疼地看着他,再心怀怜惜地、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周颐宁可共情一碗食物也不愿意看向他?
他为了这只鸡跑了两个小时,今早六点就起来炖鸡汤,熬到现在一口饭都还没吃。
他为什么不心疼?
他怎么可以笑着把自己辛苦炖好的鸡汤推给别人,又和那个人笑着调侃他的付出?
手掌攥紧,嵌进肉里的指甲一滑,划破了皮肤。
这时,周颐站起来,他又要走了。
陈酽忙不迭跟着动身。
没关系的,这一次不行、那就下一次,没有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总有一天周颐也会掉进他精心准备的陷阱里。
凡是他想要的,就一定会是他陈酽的。
“周”,陈酽开口叫着,“明天我还给你——”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