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酽酽！”

看到陈酽血淋淋的手掌，李然瞳孔一震。

他冲进一片狼藉的厨房，好不容易翻出个干净的毛巾，，慢慢替陈酽将掌心的血痂擦拭感觉。玻璃屑扎进肉里，看得李然胆战心惊。

陈酽垂着头，只是低喃：

“为什么哪里都没有小嶷的味道？小嶷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巧的脸仰起，鼻头红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是我把小嶷弄丢了。”

李然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这时，陈酽的手机响起来，连着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震动。

“别接了。”李然担心对面会问什么又惹起陈酽的伤心事，于是抬手按住手机屏幕，劝道：“静音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可忽然，两人都看清了联系人的姓名。

陈酽垂着的睫毛却抖了抖。

李然慢慢松开盖在屏幕上的手，看向陈酽。

陈酽深深一吸，按下接听键。

他姿态很乖，脑袋低低的垂着，浅金色的额发遮住他的眼睛，乖巧地像是因为错失了第一名而被贪心的班主任叫去谈话的好学生。

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陈酽操着一口流利的外语应答，陌生的音节从他嘴里吐出来，总觉得有些割裂。

李然屏息等在一边，再电话挂断后迫不及待问道：

“是你妈？”

陈酽丢开手机，低低“嗯”了一声。

他无声地拿起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好半天后他才开口，“她看到那幅画了。她说，要我去她那里，她会送我去最好的美术系。”

“这是好事啊！”李然一下子来了精神，“哪幅画啊？”

陈酽沉默。

李然看着他，明白过来。

房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屋外的雪安安静静地落着。

李然将那个被攥得变了形的毛巾从陈酽手里拿开，然后在他正对面坐下：“也许，这是江哥在帮你。”

陈酽蓦地抬起眼，李然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血丝。

李然拉住陈酽的手。

“去吧，酽酽，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

去国外、去过新的生活，好好转换心情，不然，李然真的觉得陈酽会在这个房间里把自己逼疯。

陈酽摇头，怔怔地落泪：

“不行，小嶷还在这，我不能走。我走，他会孤单的。小嶷他最怕孤单了。”

他从来都知道江嶷害怕什么，可他还是在那个滚烫而痛苦的夜晚抛下江嶷，任由他被烈酒和药品折磨，任由他被烧灼。

陈酽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大颗的眼泪滚出。

“我不能再把他丢下来了。”

李然一瞬间慌了手脚，他一路撞过板凳和桌角替陈酽拿来纸巾，却怎么也止不住陈酽的眼泪，最后他情急之下喊出来：“你去吧，江哥会为你开心的！”

一颗眼泪停在眼角，陈酽定定地看着他，光圈在他湿润的眼眶中打转。

李然一鼓作气，“你想，江哥为你的画展做了那么多，不就是希望你的画能被更多人看见吗？你变得更好，他会为你开心的。”

“真的吗？”

陈酽抓住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李然被他的急切吓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只要自己说一声“不”，陈酽就会当场肝肠寸断地死掉。

李然喉头滚了滚。

“哈。”

陈酽痛苦地笑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他气管里。

李然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书里写的又哭又笑。

“我知道，你都是哄我的，小嶷怎么可能会为我开心呢，是我害死了他，他怎么可能会呢？”

“不，虽然……但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吗？”

“我是故意的。”

像是一颗石子砸进湖心，涟漪乍起，却安静。

李然慌乱起来：“什么叫故意的？”

扭曲的笑咧开。

“从一开始我没打算自己去死，我知道小嶷一定会救我，他就是这样的人。”

纸巾啪得摔在地上，李然踉跄着起身，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