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周子婴身后跟着训练有素的士兵,帮他拦下几刀,还反杀了敌方的人,只是这下战场更大了,以玄武门为中心,战场两边延伸至宫内宫外。
南瑜浑身浴血,站在玄武门下,手持他母亲曾经的长剑。由于南凛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伤害他,所以精兵在他面前畏手畏脚,给了他屠戮别人的机会。
周子婴和周懿的队伍以夹击的方式开始围攻崔氏的人,很快,崔氏的人就所剩无几了。
南瑜看着周围蓄势待发的长安精兵,以及躺在地上的崔氏士兵,自知胜负已定,他茕茕孑立地站在一堆尸体中,用沾满鲜血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块黄金令牌,缓慢地抬起胳膊,举给南凛看。
南凛自然认得这是免死金牌,而且只有皇帝有资格发放这个东西。说明觐帝早就想到他的孩子们会有针锋相对的这一天,也知道南瑜会落于下风。
南瑜已经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以至于语气有些颤抖。
“我要用,这块牌,救下我的妻子崔釉。”
他知道南凛一定不会放过崔氏全族,何况崔釉还怀了他的孩子。
南凛让周子婴去南瑜手上接过免死金牌,周子婴把金牌拿给南凛看,上面沾满了血,但是分量很重。
南瑜怕南凛不承认这块牌,特意补充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只要你保证不伤害我的妻子,我愿意自缢,不让你担杀兄的骂名。”
南凛突然冷笑了出来,她都敢宫变了,还怕什么骂名?
若她希望南瑜死,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我答应你,不会伤害崔釉,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丢掉你手中的剑,不许自缢,不要让我背负逼死兄长的罪名。”
说罢,南凛向南瑜走过去,准备从他手上拿走那把剑。
周懿大惊,正欲拦她,却不想春分也来到了玄武门,她对着南凛的背影喊道:“二公主,羲王殿下有事相告。”
南凛刚好走到中间,离南瑜五步远时,她停下了脚步,由于她认得春分,所以没有起疑。
春分说:“此事只能让公主一个人知道。”
南凛对南玉身边的人没有设防,她现在走到一半了,退不是,不退也不是,干脆让春分走上前来告诉她,而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南瑜,不敢离开一秒,时刻防备着南瑜突然偷袭。
春分得到命令后,走向南凛,正准备在她耳边说话。
这时南瑜突然向南凛扑上来,南凛瞬间应激,抽出腰间的宝剑,插入了南瑜的心脏。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南瑜已经倒在了她面前。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阵,然后眼前开始回放南瑜倒地前的样子。
他的眼里先是震惊,然后呢?
南凛描述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凄然?释怀?
总之南瑜是笑着倒下去的,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怨恨,没有一点厌恶,表情一如往常那样得体温柔,即使身体正在承受剜心之痛。
南凛回过神来,丢掉了手里的剑,呆呆地看着地上南瑜的尸体,慌乱得不知如何自处。
她壮着胆子,俯身去看南瑜的脸,却发现南瑜的神情就像睡着了一般平静祥和。
他在笑什么呢?
笑南凛这一生终究还是要背负弑亲的罪名了吗?
还是笑他自己死了,南凛就能放心,然后放过他的妻子孩子了?
也许都不是,他是在嘲笑自己的命运。
他的猜测是对的,宿命是注定的,是不可改的,他注定要死在南凛手上,无论南凛主观上想不想要他死。
没有人知道答案了。
另外一边,周子婴一剑捅穿了春分的身体,而春分的手里正握着一把短刀。
原本春分想要刺杀南凛,而南瑜却突然扑过来让后者分了神,因为他看见了春分袖子里滑出来的短刀。
在南瑜之后,周子婴也发现了异常,直接出剑制止了春分,但是在那之前,南凛已经一刀捅穿了南瑜的心脏。
春分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地上,她没有被捅到致命的部位,但是流血过多,肯定也活不了了,只是死亡的过程会很慢,她躺在地上,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抽一抽的,在痛苦中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南凛刚从南瑜的死亡缓过神来,意识到是春分要刺杀自己,瞬间暴怒。
她在春分身旁蹲下,捏起春分的下巴,嘶声力竭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杀我!说!你一直都是潜伏在南玉身边的细作对不对!是谁指使你这样做!”
春分口吐鲜血,摇了摇头,艰难地说:“无人指使。明熙二十年,我被父亲卖入宫里,你要节省宫里花销,裁撤宫女,我很快又被放出宫,因为没有月例,日日被父亲毒打,不久我再次被卖进宫,然而我恨毒了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遭受这些折磨?”
春分的脸如花似玉,但眼里却淬满了恨意的毒液,南凛被这样的眼神震撼到了,直到周懿将她拉走,她才让春分躺在地上自生自灭。
周懿安排下属将地上的尸体全部搬走,但是始终没有人敢动南瑜的尸体。
南凛瘫在地上,南瑜和春分的脸不停在她眼前闪现……
就在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之际,南瑿和陈叁赶到了玄武门。
南瑿把陈叁从马上扶下来,陈叁腿都在发颤,但他还是站定住,气喘吁吁地对着众人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
见圣旨,如见圣上亲临,众人纷纷下跪接旨。
南凛也从混沌里清醒过来,调整姿势,跪在地上。
“儿臣,接旨。”
陈叁大声朗读道:“靖昭公主凛,至性仁孝,淑哲惠和。夙着梦日之祥,早流乐善之誉。好礼无倦,强学不怠。今承华虚位,率土系心,畴咨文武,咸所推戴。古人云: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朕谓此女,实允众望。可以则天作贰,可以守器承祧,永固百世,以贞万国。宜立凛为皇太女,所司备礼册命。”
觐帝终究还是立她为皇太女了。
这道诏书哪怕再早一天,不,再早几个时辰,南瑜都不会死,很多人都不会死,或许根本就不会有玄武门下发生的这一切。
陈叁念完诏书后,才发现春分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南瑿下一秒就注意到了南凛身后的尸体,起初他以为那是两边激战死去的士兵,可是等他再走近一点,走过南凛身边,看见那身熟悉的白色衣裳,心中大惊,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事实就摆在他面前。
他走到南瑜身边,震惊地跪下,随后用力摇晃南瑜的身体,还试图用手捂住南瑜胸口正在流血的伤口。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大哥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他带着哭腔呼喊着南瑜,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南瑜都回不来了。
南凛低着头,跪在地砖上,一言不发。
天色已晚,陈叁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他一直想要避免的悲剧还是发生了。
他走到南凛面前一米处跪下,双手捧着圣旨,忧心地说:“请公主殿下接旨。”
南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笔直地跪在地上。
陈叁犹疑地叫了一声:“公主?”
下一秒,他就看见大量的鲜血从南凛的身体里流出来。
“公主!”
他的叫声吸引来了周懿和其他人的目光,周懿和周子婴都以为南凛是在刚刚的混战中受伤了。
周懿一把横抱起南凛,要带她去看太医,让周子婴留下领导士兵清理战场。
而南瑿还在抱着南瑜的尸体痛哭流涕。
周子婴看着刚刚南凛跪着的地砖上,留下的一大摊血迹,不明所以地问陈叁:“陈侍郎,你看见姐姐的伤口在哪里了吗?她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陈叁攥紧了圣旨,无助地闭上眼睛。
南凛流产了。